第六章 意外的结交-《彼时花开君不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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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还未踏入梨映院便听到院中响起一阵琴音,进入院中后不出所料地看到了正埋头苦弹琴的杨呈壁,以及一旁执扇品茶的周卿言。

    杨呈壁神色认真,额际有颗颗汗珠沁出。周卿言则神态慵懒,有一下没一下地摇着纸扇。这样的两人聚在一处,竟然也不觉得突兀,反倒意外的和谐。

    “花开!”杨呈壁见到我后停下了手里的动作,粗鲁地用袖子抹去额上的汗水,献宝似的说,“卿言说我又进步了些,你赶紧过来听听!”

    我默默翻了个白眼,到底是谁前几日还信誓旦旦说自己不会叫周卿言名字的?

    说也奇怪,初见时我只认为杨呈壁是个无赖好色之徒,跟周卿言的关系更是有些微妙,但几天相处下来,两人却相当投缘。

    难不成这就是传说中的莫名其妙……呃,不,是出人意料吗?

    杨呈壁又喊道:“你还愣着做什么,赶紧过来,我弹给你听听!”

    我走到他身边不远处站定,他深吸了口气,浓眉紧皱,双手灵活地拨动了琴弦。我认真地听着,心里有些意外。原先我只当他是一般的纨绔子弟,整日只懂风流玩耍,却不想他也懂琴,且琴技除了有些生疏之外也不赖。

    “知人知面不知心”,大抵就是如此吧。

    一曲弹毕,杨呈壁双目灼灼,满脸期待:“花开,怎么样?”

    他这般问我,饶是我有再多恶毒的话语也说不口,只能点头,说:“不错。”

    他却不满意我的回答,转头对周卿言说:“你这护卫一直都是这么惜字如金吗?”

    周卿言似笑非笑地睨了我一眼:“这样不好吗?”

    “当然不好。”杨呈壁连连摇头,“整天跟在身边,话都凑不满十句,实在是无趣。”

    周卿言说:“想必呈壁的护卫定是能说会道之人。”

    “那是,我那护卫可真是巧舌如……”杨呈壁不知想到了什么,突然住了口。

    周卿言长指一拨,翻了一页书:“那他现在人在何处?”

    “……”

    “怎么?”

    “我嫌他话多,让他留在府里了。”

    我听着有些发笑,却瞥到周卿言正在看我,于是立刻咽下笑意,面无表情地站到了他身侧。周卿言轻摇折扇,问:“呈壁以前习过琴?”

    杨呈壁脸色一暗,低声说:“大哥曾经教过我。”

    “原来如此。”周卿言了然,“你琴技虽有些生疏但底子不错,想必你大哥当时也花了不少心思去教你。”

    “嗯。”杨呈壁扯了下唇,“我不愿学琴,大哥便百般劝说学琴的好处,且允诺只要我学会一首曲子便答应我一件事。”

    周卿言说:“呈壁有这样的大哥,想必十分幸福。”

    “大哥从小就对我很好,我做错事情了他去替我求情,我闯祸了他替我背黑锅,我不喜欢念书便变着法子哄着我念。”杨呈壁苦笑连连,“只要有大哥在,我就什么都不怕。”

    周卿言似乎也听出了些不对,微微蹙眉。

    “只是大哥最终还是被我害死了。”杨呈壁面色苍白,喃喃说道,“如果不是我吵着嚷着让他带我去狩猎,那么我们就不会遇见野虎,如果不是我自不量力要去猎虎,大哥就不会因为救我而死……”说到这里眼眶已经泛红,脸上一片痛苦和内疚。

    “我有一个弟弟。”不知为何,周卿言的声音在这个时刻显得别样低沉,“如果他还在的话,现在也有十一岁了。”

    杨呈壁显然被吸引了注意力:“你的意思是……”

    “他死了,洪灾。”周卿言看向远处,“只要我当时握紧他的手,哪怕多握紧一点点,他也不会被冲走。”他自嘲地说,“但我没有拉住,于是我就眼睁睁地看着他在我眼前被冲走。”

    杨呈壁听得呆住:“卿言……”

    这样的气氛实在有些沉重,并且我不明白的是,原本正好好地弹琴,为什么会扯到这边来?

    我开口:“主子,杨公子。”

    “怎么?”

    我视线在他们之间来回了几遍,极认真地问:“你们是在比谁更可怜些吗?”

    周卿言黑眸微闪,不知喜怒。倒是杨呈壁猛地拍了下大腿,大笑着说:“花开说得是,好端端提这些往事做什么!”

    真不知刚才是谁开的头。

    “整天待在这院子里,我都快要发霉了。”杨呈壁起身,对我们挤了挤眼,“我带你们去个好地方可好?”

    我来金陵也有三个月了,这次是我第二次走在街上。街上和几月前并无不同,依旧热闹喧哗,车水如龙。

    杨呈壁不屑地看我:“瞧你话不爱说,这些倒是看得起劲,真没见过世面。”

    我不以为意,原本我就是从山上下来的,没见过世面那是自然。

    “瞧你那样子,估计和你说了好的地方你也不懂。”他似是觉得和我斗嘴无趣,损了我一句后便看向周卿言,“卿言,你可知来金陵不可不去的地方是哪里?”

    “风月阁?”

    杨呈壁脚步一个踉跄,嘴角抽搐:“我不是指这种地方!”

    “那是?”

    “琳琅斋。”杨呈壁叹了口气,说,“来金陵若没去过琳琅斋,只当你白来了一趟。”

    “哦?”周卿言挑眉,“是什么地方?”

    杨呈壁得意地一笑:“藏宝贝的地方。”说罢又挑衅地对我说,“花开,你可该好好谢谢我,否则你一辈子也见不到那么多宝贝。”

    我还未回话,却冷不丁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八九岁的模样,穿着一身补丁衣裳,可不就是那天偷我钱袋的男娃儿?

    回想那日我因丢了钱袋而进了风月阁,再为了银子卖身给周卿言……

    我竟有些不爽。

    若不是因为这个娃儿,我现在怎会落到这个地步?

    “主子,我有些事情要处理,稍后回来。”我看都未看周卿言,直接往那个男娃跑去,与此同时那男娃也在跑,仔细一看,原来是因为他身后跟着一名凶神恶煞的大汉。

    我避开人群跟着他们跑进胡同,还未走近便见那大汉正扯住男娃的胳膊,一个使力将他掼到了地上,恶狠狠地问:“小畜生,还不把钱袋还给爷爷我!”

    男娃痛得直龇牙,嘴里却怯怯地说:“大爷,你说的什么钱袋,我一点都不知道。”

    “小兔崽子,我警告你,别跟爷爷我玩花样!”大汉撩起袖子,“赶紧把钱袋交出来!”

    男娃急忙摇头:“大爷你这么厉害,我怎么敢偷你的东西!”

    “呸!”大汉啐了他一口,“不给是吧?爷爷我要是搜出钱袋非打得你满地找牙不可!”说罢抬手就要给他一记耳光。

    我自然不会让他如愿。

    “这位大哥,请问是出了什么事情吗?”

    大汉停住动作,回头看我:“没见到你大爷我正在忙吗?叫个屁!”

    我朝他走近:“我可不记得什么时候多了一个大爷。”

    大汉嗤笑说:“这不现在就有了吗?”

    “哦,我记起来了。”我走到他身旁,笑说,“我养了老鼠,小名就叫‘大爷’。”淘淘和小白可不就是我的“小祖宗”和“大爷”。

    但大汉不懂我的风趣,怒得面上横肉都挤到了一起,一掌向我扇来:“混账,竟然敢说我是鼠辈!看我不好好教训你们俩……”

    我一把抓住他挥过来的手,微微使力:“你说什么?”

    “哎哟哎哟,痛死我了!”大汉痛得直冒冷汗,“放手,给爷爷我放手!”

    我又加了几分力道,笑容可掬地问:“啊?我没听清,可否请你再说一次?”

    大汉苦着一张脸求饶:“这位姐姐我错了!我狗眼不识人!求求你放手,哎哟,放我一条狗命!”

    我淡淡看了他一眼,松了手:“还不滚。”

    大汉立刻捂着手落荒而逃,还叫嚣着:“你们两个给我记着,别让我再遇到你们!遇上了绝对要你们好看!”

    我懒得理他,只低头看向了地上的男娃:“能起来吗?”

    男娃呆呆地看着我:“姐姐好厉害……”

    我莞尔,刚想伸手扶他一把,他却往我脸上撒了一把泥土,接着矫捷地起身逃跑。我皱眉,心想这娃儿实在狡猾,只不过撒了我一把土又怎么样?照旧能追得上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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