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归-《玲珑月》


    第(2/3)页

    只要有进步,今天就比昨天好,昨天玩门,今天吃白薯;昨天光头,今天有头发;昨天在屋里,今天在巷口。

    这一夜睡得很安稳。

    接下来的五六天里,黛玉兽不免心情大好。计划当然仍按原计划行事,此时更能按稳了心思,露生照例地中午去莫愁湖,晚上却不免玩到十一二点方回。

    神奇的是,没人来钓鱼巷生事。

    汤胖子真是改了德行了,也不知是终于摆脱了对白老板的单相思,还是重新有了新的追逐目标,过去若知道白小爷在什么地方,那不得出来苍蝇搓手恶心恶心?

    诶,人家现在按兵不动了。

    露生等了好些天,从不耐烦变成逐渐快忘了这事儿了。不免向文鹄笑道:“难道是我们想多了?居然还能这样相安无事的。”

    承月在旁边按拍而唱,支起一个耳朵来听。

    文鹄道:“是他们对不起你吧?”言下之意咱们不主动上门算账,谁上赶着找打?那可不是相安无事吗。

    露生摇头笑道:“你不知道,武小艾却和我相交多年。这个人口蜜腹剑,且心计不差,做起事来又没廉耻,我在他手上吃过大亏,便是如今也未必能占他几个好——你能想象到么?一个人居然可以用长达七年的时间来谋算陷害你。”

    露生回想武小艾的样貌,当年是个清冷单薄的长相,这一挂的样貌要么苦情、要么薄情,武小艾却生了一个好嘴巴,唇珠饱满、丰厚规整,使得他在清冷里有欺骗性的忠诚感,一张仿佛从不说谎话的脸。

    他和露生打擂台输了,在家里憋了许久没有出门。半年后,他再回到得月台来,居然已经是小有名气的巾子生了——落落大方地和露生见礼:“玉姐,你还认得我么?我如今已经改唱生了。”

    那天是他和露生搭戏。

    露生原本专心致志地在化妆,后台嘈杂,一时竟没有听清是谁,小心将眼皮儿上那一道油彩画毕,方才搁下笔,转身寻说话的人。

    武小艾向前走了一步:“不记得我了?”

    露生这才找见说话的人脸,眨着眼睛打量片刻:“……武师兄?”说着站起身来:“怎么是你呀?”

    他说话仍是轻声细气,只是仿佛哪里失望了一样。

    武小艾喉头有些发紧,仍微笑道:“是我不行么?你忘了,当初咱们约好的,谁打擂台输了谁就改行。我信守诺言,现在改名叫武小艾了。”

    露生起初有些心不在焉,耳朵听着,眉眼却是悄悄顾盼,听到“改名”两个字,方才醒悟过来,低头复抬头地笑道:“怎么这么巧!我也改了名儿,叫白露生——你说好听么?咱们都得了新名字了。”

    武小艾愣了一下:“你也改名?”

    露生又觉悟到改名并不是说话的重点,迟疑着问:“刚我没听清,武师兄,你当真改行?”

    武小艾吸了一口气:“对,我说得出就做得到。”

    露生不料他这样言出必行,心中钦佩。又觉他拿得起、放得下,当真改行唱生,钦佩之余更多了一份惋惜,不免走近了两步,轻声道:“咱们打擂台,不过一时赌气而已,武师兄又何必当真。”

    武小艾诧异地看他:“这话是什么意思?”

    露生又不知该怎样说了,轻声细气地说:“唱戏又没规定一个地方只许一个人唱得好,你旦上那样出色,改了岂不可惜——本来是玩话,倒叫我过意不去了。”

    武小艾目不转睛地盯着他,良久,微笑道:“玉姐怎么好像吃了糖一样,比从前甜得很。”

    露生不觉脸上一热,幸而脸上盖着粉,看不出来,低头笑道:“师兄别拿我开玩笑。”

    “若是当初你肯和我这么说话,我也不至于气得要和你打擂台。”武小艾大笑道:“今后咱们和睦相处,你唱旦、我唱生,咱们也不必争台子。”

    那时露生和月生时常吵架,又兼心里怀了点事情,因此和武小艾反觉亲近。只可惜唱戏这种事,虽然是99%的汗水加1%的天分,起决定性作用的却是那1%,更何况武艺士的汗水离99%还差了些——张老娘会经营的人,有时请了红角来搭戏,就不免要把武小艾给换掉。

    露生时常还肯看顾他一些,偶尔和张老娘闹个脾气,武小艾都是感激不尽:“要是没有你,我更吃不开了。这叫我怎么谢你!”
    第(2/3)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