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城-《悍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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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怎么又开始了!”

    “他们不需要休息的吗?

    !”

    “他们多的是人,这拨累了,换一拨上便是,哪需要像我们这样休息!”

    “……”

    赵彭衣甲未脱,听闻动静后,立刻赶往墙边。

    文老太君也已站在护墙前,用千里镜观察过战况后,立刻发布军令。

    不多时,西城墙处的厢军赶入东边支援,禁军亦推出一车车军械奔赴前线。

    “不行,照这样强攻下去,大金杀入内城来,只在早晚之间啊!”

    “可除此以外,又还有什么抵抗的办法?

    那么多的人,那么强悍的炮火,这十万厢军能撑到现在,已算是了不得了!”

    正说着,南城墙处又燃起烽烟,随后便是斥候来报,中南熏门、西安上门外,金军架炮攻城。

    不过短短半个时辰,休养不到半夜的汴京城又开始被炮火侵略,一座座城楼火光冲天而起,发布军令的号角声、此起彼伏的喊杀声,大浪一样向着内城冲卷过来。

    赵彭呼吸沉重,不断说服自己保持镇定,切不可临阵大乱,正思量对策,东方突然传来一记地动山摇之声,内城城楼上都能感受到明显的震感。

    赵彭变色:“怎么回事?

    !”

    禁军奉上千里镜,赵彭举起望去,镜头里,一座城楼正訇然坍塌。

    赵彭心中一凉!

    “是……是城楼坍了吗?”

    周围开始躁动,有人争相上前眺望,确定地道:“万胜门塌了,是万胜门塌了!”

    有官员开始失控:“各地入京支援的厢军还没消息么?

    !”

    “再不来援军,这汴京城还如何能守下去!”

    “都住口——”赵彭一声大喝,嘈杂哄乱的人群登时一静。

    赵彭深深呼吸,紧盯着冲入内城来的那一大片黑影,向文老太君道:“老太君,眼下除正面应战以外,可还有应敌之策?”

    文老太君神色悲怆:“待金军临城后,将帅单挑,尚能拖延一时。”

    “好。”

    赵彭深吸一气,泛红目光环顾四下,“贼军压城,敢出面应战,为我大鄞斩将搴旗者,赐千金,邑万户,子孙后辈,衣食无忧!”

    全场禁军肃穆。

    赵彭朗声道:“何人敢战!”

    一息后,人群中一人昂然应道:“殿前司副指挥使周骏请旨应战!”

    “侍卫马军司都指挥使曹岳请旨应战!”

    “步军司三营林定广请旨应战!”

    “……”

    长夜漫漫,巍峨城楼上,将士应战声响彻天际,同时间,破城而入的金军像冲破闸口的洪流一样,眨眼包围城下。

    乌泱泱一大片人,混入黑漆漆的一大片夜幕里,仿佛没有尽头的黑海,只需一瞬,便可吞没一切。

    两军开战前,一贯由攻方挑衅,守方如敢应战,则双方将领会在城门前单挑一番。

    守方胜,则士气大振,攻方也会酌情推迟攻城;守方败,丢人现眼自不必提,整个军队,也极有可能因此一蹶不振。

    城墙下,大鄞下去的禁军一人又一人,哄然大笑声自金军队伍里爆发出来,刀一样刮在耳中。

    “大鄞无人,净丢出这些破烂玩意儿,当是给你爷爷磨刀么!”

    “他娘的一个比一个菜!不是说大鄞朝有个忠义侯府,府上六个郎君个个天赋异禀,能征善战?

    怎么今日一个也瞧不见,莫不成都给我大金骑军踩成肉泥了么?”

    嘲弄的大笑和尖刻的讽刺不断在城墙下徘徊,众人僵立城上,只感觉全身彻骨冰凉,便煎熬之时,耳畔蓦然传来一个悲愤的少年声音:“谁说褚家无男儿——”

    众人一怔,循声看去,一个十二岁左右的少年身着铠甲,持枪走出,吼完一声“忠义侯府褚睿请战”后,人已冲下城去。

    赵彭、褚蕙大惊,抢步去拦,文老太君突然喝道:“准战!”

    城门再次打开,领头的金军将领看着这个自火光后策马出来的稚嫩少年,笑得前合后偃。

    城墙上,文老太君目中含泪,大声传令道:“战!”

    号角声起,金军将领挥刀杀来。

    褚蕙痛心地闭上双目。

    铿然交锋声响在城下,每一记,都像尖刀剜着心脏。

    泱泱大鄞,多少年繁华富足,而今,却要靠一个十二岁的少年抗敌雪辱……

    赵彭忍无可忍,握紧腰上宝剑,愤然拔*出:“全军听令——”

    城楼上,众人慷慨应声。

    赵彭铿锵:“贼寇来犯,我大鄞人可以身殉国,不可苟且受辱!开城门——”

    烽烟四起的朱雀门下,城门洞开,赵彭策马而出,领着两万禁军杀入重围。

    这一战,是他骑在马背上、握着宝剑打的第一战,也可能是他这一生的最后一战。

    但这有什么关系呢?

    他生来是赵家的皇子,就注定有责任、有义务守卫这一座城池。

    如守不住,大不了与之同生共死!

    杀声震天,昏黑的夜里火光缭绕,血雾喷溅。

    有人在城下嘶喊,有人在城上嚎叫,有人被杀下战马,有人被撂下城墙……

    那间烛光摇曳的屋舍里,施氏跟奚长生一起给谢氏治伤,她也听到了刚刚褚睿的那一声大喊,她豪情壮志的儿子,代表着褚家最后的男儿走上了战场。

    血腥气弥漫屋内,谢氏全身伤口依旧在往外冒着血,她疼得连骂娘的力气也没有,最后只能艰难地恳求:

    “别治了……”

    两人只当听不到她讲话。

    谢氏再求:“太疼了……不要治了,让我去见六郎吧……”

    施氏手上包扎的动作不停,泪水夺眶:“他才不想见你呢!”

    滚滚黑烟弥漫内城,羽箭密密匝匝地扎在城墙上、城门上,朱雀楼像一只倔强的刺猬,脆弱又坚定地蜷缩在那里,用着最后的一丝力气,捍卫着属于大鄞的尊严。

    褚蕙拼力厮杀,把血淋淋的长*枪从敌人的胸口拔出,又踅身踢开趁机杀来的一个。

    她已经失去了战马。

    吴氏拖着受伤又疲惫的身躯,辗转于敌军的刀剑之下,缴着敌人的刀,扼杀着敌人的咽喉。

    她已经失去了自己的兵器。

    赵彭从来没有想过,有朝一日,那么爱整洁、重仪容的他会一身血污的战斗在烽火里,怒发冲冠,面目狰狞。

    ……

    但,无论如何——

    绝不认输,绝不苟活!

    苍天破晓,冲杀在前的金军突然开始动乱。

    那骚乱像是从后方一层层蔓延过来的。

    褚蕙拼尽最后一丝力气,杀掉一名体格剽悍的大金骑兵,展眼看时,曙光在黑夜尽头亮起来,云层间有一束清光斜照而下。

    她像是被那光束刺中,恍惚中,竟看到有褚家军旗迎风而来。

    躁乱声更大。

    金军仓皇四顾。

    地震般的蹄声里,褚蕙从恍惚中惊醒,她定睛看着远方那一大片猎猎招展的旗帜,睁大眼道:“是褚家军旗……是我褚家军!”

    是我褚家军——

    一声喝罢,城下众人神魂俱震,掉头看去,黄沙弥漫中,扛着褚家军旗的大军以压倒般的气势从金军后方杀来,所及之处,金旗尽落,血肉横飞!

    一条血路被从中劈开!

    角落里,褚睿倒在血泊中,听得这声大喊,喜极而泣。

    他扭动着脖子,想要睁开血肉模糊的眼睛去看那一幕。

    突然,一个金军将领从侧方向他杀去。

    电光石火间,一道玄影冲出重围,大手缴下一把长刀,从褚睿身畔驰过。

    鲜血喷溅。

    一颗人头落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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