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章 冬酿(二)-《朕和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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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席银被内禁军从山门架了出来,    腿伤未愈,她根本挣扎不得。

    内禁军中的多数人都感怀这个女子对江州万人的大义,绞杀的绳锁是备好了,    也绕上了席银的脖颈,但临着收绞时,    却无人肯上前去做行刑的人。

    江沁从山门后走出来,    是时邓为明,黄德许博等人也到了,夜风把火把吹得猎猎作响,人影在壁,    犹如百鬼缭乱。席银一个人跪在地上,    手腕被反绑,    无法去擦拭脸上的眼泪,也无法自护体面,但她还是尽力地胸中悲意忍吞下去,抬头迎向江沁邓为明等人的目光。

    张铎不在,    席银也不怯了。

    但她依然记得两年以前,张铎在东后堂中,替她稳住手中茶盏的那一幕。

    朝臣来往的东后堂,    一日之间,万千机务,    他是什么也没有说,却令她逐渐开始懂得,不要惧怕这些人物,    不要自卑于微贱,不要困顿于身份地位。

    “你还有什么话要说吗?”

    江沁低头问席银。

    席银摇了摇头,脖子上的绳索冰冷地摩擦着皮肤。

    “我无话可说,在大人眼中,席银一直是陈家余孽的细作,是蛊惑陛下的罪人,该杀一万次,可若要席银自己评述自己,那我不是细作,也不是罪人,我是个勇敢的女子,我不愧为陛下唯一的女人。我可以死,但我不准你侮辱我,因为你侮辱我,也是侮辱他。”

    江沁被这最后一句话,逼退了言辞。

    邓为明忙道:“还不快堵了她的嘴。”

    席银转头看向邓为明,“你们为何不敢听我说话,我说得并不是妖言,没有那么可怕。”

    邓为明结舌哑然,席银则回看江沁,平道:“席银记得,从前在清谈居的时候,江大人对席银并不是现在这个样子,席银想知道,为何当年大人觉得席银不该死,如今却视席银为罪人。”

    江沁沉默,须臾之后方仰头叹出一声。

    “因为,你逆了门第尊卑。”

    他说完,提声正音,再道“奴为内妾,需卑行于庭,受中宫约束管教,然陛下专宠于你,迟迟不立中宫,致使子嗣凋敝,国姓无继,只此一条,你已当受凌迟。”

    席银垂目,“所以……为奴者,永不得与君王并行吗?”

    江沁沉声道:“此问粗鄙不受教化!”

    “可我不觉得,大人的话是对的。”

    江沁何曾感想,此女临死之际,还得以如此姿态,直驳他下给她的判词,不由额前渗汗,抬起手,颤指向席银,“放肆!”

    “不是放肆!”

    她说着,弯腰伏身,行过一礼,虽双手反绑,却还是尽力周全了仪态。

    “众位大人,席银命如尘埃,若陛下身故,席银甘受火焚,做陛下陵中一层灰,可是,陛下绝不是你们口中,受女子蛊惑的君王。”

    说着,她声音有些更咽,“我……我只陪了他两年……就连我这样一个卑微愚钝的人,跟着他,也逐渐明白敬重和自重,谦卑自倚,勇敢地生活下去。江大人,席银不能认这个罪,这是我的尊严,也是陛下的尊严。”

    黄德听完席银的这一席话,摁在剑鞘上的手慢慢地松垂了下来,他侧身向江沁道:“不如等陛下醒来,再处置此女吧。

    江沁摇了摇头,“草莽不需顾后世,厮杀风流就够了,而国统毕竟不是草莽。需延继,发扬,传承。此女令君王有失,不论她说什么,都必须受死。    ”

    说完,她看向席银,

    “塞口,绞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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