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话-《高二4插班生》
第(2/3)页
“回来啦。”
“一起走吧。”林月桢说。
“好……”
楚晚跟林月桢并肩行走的次数寥寥无几,这种场景总是透着一些微妙的尴尬。
两个人似乎并没有什么共同话题可以聊,如果林月桢不跟她说话,楚晚断然不会轻易主动跟林月桢搭讪。
就这样沉默着,两人回到家门口,楚晚抢先从书包里找出钥匙:“我来。”
林月桢没说话,默许了她类似于献殷勤的行为。
“我回来——”楚晚拉开门,刚看清坐在客厅里的来访者,最后一个“了”字便生生地卡在了喉咙里。
“呀!”跟在她身后进来的林月桢一头撞到了她的后背上,“怎么不走?”
楚晚没回答,僵硬地站在家门口,定定地看着坐在沙发上的人。
林月桢很快就发现气氛不对,她拨开楚晚,也看清了坐在沙发上的陌生人:“你家亲戚?”
“我小姑和姑父。”楚晚的脸色很难看,末了,又补充了一句,“我爸那边的亲戚。”
林月桢心中了然。
关于楚晚家的事情,她略知一二,听说楚晚生父那边的亲戚们一直欺负孤儿寡母两年,只是没想到,他们竟然还敢找上门来。
“楚晚都长这么大了?见到小姑和姑父都不会叫人了?你爸不在了,你妈都不管教你了吗?”最后是姑父先发话。他跷着二郎腿瘫坐在沙发上,双臂攀着沙发靠背,动作自然得像是在自己家里一样。
“小姑,姑父。”楚晚深吸一口气,握紧了拳头。
父亲兄弟姐妹一共四人,除了排第二的父亲,楚晚还有一个大伯、一个三叔和一个小姑。小姑是家里唯一的女孩,早年被爷爷奶奶宠坏了,性格嚣张跋扈,年长以后更是如此,放着好好的庄稼不种,整天泡在麻将桌上,挥霍着爷爷奶奶的积蓄。
小姑父同样是个好吃懒做的,没有本事,嫉妒心强。夫妻俩一个德行,得罪了不少人。
小姑看都没有看她一眼,只是一边用充满敌意的眼神打量着屋内的布局,一边用酸溜溜的语气说:“嫁个有钱人就是不一样,住这么好的房子,啧。”
楚晚还没来得及说话,一旁正弯腰换鞋的林月桢不咸不淡地说了一句:“钱是我家的,房子也是我家的,跟叔叔阿姨你们没有关系吧?”
“你是谁啊?”小姑睨了她一眼,“是这家的女儿吧?怎么对大人说话的?”
“我妈呢?”楚晚打断了她的话。
“倒水去了。”姑父努努嘴。
楚晚换了鞋,奔向厨房,母亲果然在里面。
桌上放着一个餐盘,上面摆着两杯早就倒好的水,但她却没有出去的意思,似乎是在极力压抑着自己的情绪。
“妈,没事吧?”楚晚担心地看着她,“要不我打电话叫林叔叔回来?”
张茹冲她疲惫地笑了笑:“没关系。”
“可他们怎么会找上门来?”
“这一次一定要把他们赶出去。”张茹说,“否则他们一旦尝到了甜头,以后绝对会不停地找上门来。”
楚晚点点头。
张茹端着水走了出去,楚晚跟在她后面。
张茹把餐盘放到茶几上,转头吩咐道:“晚晚,小月,你们回房间里,大人们有事要商量。”
“好。”林月桢倒是没有多说什么,拎着书包上楼了。
楚晚却没有跟着上去,而是留了下来,在母亲身边坐下。
她长大了,已经是一个高中生了,再不久就成年了。
她不再是当年那个父亲去世后只会哭泣的小孩。
这些事情,她可以跟母亲一起面对。
“小妹,妹夫,你们找到这里来到底有什么事?”母亲脸色不好,楚晚看得出来,她在强忍着怒火。
“最近庄稼收成不好,蚕茧又卖得贱,家里实在揭不开锅,只能来找嫂子你帮帮忙了。”开口的是姑父,他的眼睛贼溜溜地扫视着屋子里的摆设,“嫂子,你现在又找了一个有钱的,日子过得好,但也不能忘记我们这些穷亲戚啊。”
“请你好好说话。”楚晚说。
姑父看了她一眼,没搭理她:“再怎么说你也是我们夫妻俩的嫂子,楚晚也是我们楚家的孩子。就算你改嫁了,这层关系也是断不了的。”
“对你们,我是问心无愧的,我一分钱都不欠你们。”张茹说,“不管你要多少钱,我都拿不出来。就算拿得出来,我也不会给。”
姑父还没来得及说话,小姑立马站了起来,像个大喇叭一样叭叭叭地冲她喊:“你还有没有良心啊!我哥病重的时候,还不是我跟我老公一直在帮他求药!是我们到处跑,到处求人!我哥那点遗产被你藏哪儿去了?我是他亲妹妹,借一点应该不过分吧?”
“你们还说——”张茹红了眼,“当初要不是你们整天逼着楚晚她爸喝那些来历不明的草药,用什么乱七八糟的偏方,他也不至于死那么快!”
“嫂子,你怎么能这样说话?你的意思是我哥是我们害死的喽?我们夫妻俩为你们家付出了那么多,你做人不能这么没良心哪!”
“你们拿着天价账单来催我们孤儿寡母还钱,那个账单怎么来的,你们以为我心里没数吗?楚晚她爸留下的那点钱,你们打了四年的主意!四年啊!你们还是不是人?”
激烈的争执声像潮水一样一股脑儿涌进楚晚的耳朵里,整个头胀得快要爆炸,怒火噌地从丹田蹿了上来。她握紧拳头,那些从来不愿意回忆的过往如走马观花似的浮现在眼前——
按照习俗,父亲死后要葬回村里的祖坟。
下葬那一天,因为担心楚晚母女俩被欺负,母亲娘家那边的亲戚一口气去了十几个人撑场。
然而这种事怎么防都没办法杜绝,因为刁蛮的亲戚总是有办法折腾她们。
在葬礼上,楚家亲戚请来了方圆几里“远近闻名”的巫师,在楚晚父亲的坟前跳大神,甚至拿出占卜的卦阵为母女俩算命——卦象的结果指明,楚晚的母亲有生之年不得改嫁,需要为亡夫守孝。若违背这所谓的“天命”,她将连累楚晚一起倒霉。
那位蹩脚的“大师”就是小姑夫妇俩请来的。这样的做法激怒了母亲娘家那边的亲戚,他们当场发怒,当着所有人的面将那骗人的神棍赶走。
当时小姑夫妇俩还拼命拦着他们,喊着什么“对大师不敬会倒大霉的”。
可即便如此,楚家人依然有不少折磨楚晚母女俩的办法。
他们以“乡下葬礼风俗”为由,让母女俩各挎一个篮子,顶着骄阳去田间与山头采一种意寓“保佑生者,祭奠逝者”的树叶。
至今楚晚都叫不上那种植物的名字,她只知道那种植物异常稀少,非常难找。她甚至怀疑当地是否有这种所谓的风俗,这极有可能是楚家人为了折磨她们而瞎编出来的理由。
楚晚记得很清楚,父亲去世的时候是一个夏天,正午的太阳几乎要将她烤得皮开肉绽,楚家的亲戚一直催促着她们去采叶子,并且严禁张家亲戚帮忙。
楚晚与母亲挎着篮子,顶着烈日,爬了好几个山丘,直到太阳下山,才勉强将篮子装满。她的脑袋被毒辣的阳光晒得晕乎乎的,汗水一直往眼睛里钻。
回去以后,楚晚中暑了,但是楚家亲戚没有一个搭理她的,都在张罗着叶子的事情。
楚家主事的亲戚说,叶子要紧,小孩子到一边坐着去,没有什么事情比让逝者安息更重要。
爷爷奶奶没有帮她们母女俩说过一句话,他们是无声的帮凶。
那一天吃晚饭的时候,来客被分成了两个屋,楚家亲戚和请来帮忙的村民占据了主屋,而楚晚和母亲则被赶到另一间低矮破旧的小侧屋里,跟张家亲戚一起吃饭。
楚晚的大舅实在气不过,冲出去跟楚家主事人理论了一番,楚晚跟母亲这才上了主屋的饭桌。
楚晚至今没有忘记,那一天傍晚,她弓着腰,坐在低矮的桌边,一边流泪一边大口往嘴里扒带着焦锅巴的米饭。
周围大人们聊天喝酒的喧嚣声像是画外音一样飘浮在半空中,挤不进她无声的世界。
小姑拿着饭碗路过她身边时,嫌弃地看了她一眼,说了一句让她永生难忘的话:
“哭什么?你爸那么窝囊,生的小孩跟他一模一样,你也那么窝囊。我们楚家就不该有你这种没用的小孩。”
父亲去世后,这些亲戚整整骚扰了她们两年。
楚晚原本以为他们已经消停了,没想到,他们竟然又找上门来。
母亲对父亲的感情很深,从来不愿意与亡夫的亲人过多计较,便一直忍受着他们的折磨。她坐在沙发上,眼睛红红的,任由那夫妻俩撒泼打滚,也不愿意说一句难听的话。
“张茹你倒是说句话啊!”见张茹一直不说话,小姑急了,她站起来,指着张茹,“你老公那么有钱,你问他要一点又没关系啊!”
楚晚脑中紧绷的弦“噔”的一声断了,她一下失了控,不顾一切地站起来:“你们到底有完没完——”
一声尖叫突然从二楼传来,打断了楚晚的暴吼。
张茹很快就认出了这是林月桢的声音,她着急地站起来,往楼上张望,大声问:“小月,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楼上却没了动静。
张茹一下子急了,马上要冲上楼去看,小姑和姑父还拦着她:“哎哎哎,别走啊,还没说明白呢!”
“别碰我妈!”楚晚冲了上去。
就在这时,林月桢的房门突然“砰”的一声打开了,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地停了下来,抬头看向二楼。
只见一脸阴沉的林月桢从房间里走了出来,手里揪着一个小男孩的后衣领,被她揪住的小男孩不停挣扎着,口中还尖叫着:“放开我!你这个贱人!别碰我!”
楚晚呆了一下,那是小姑的儿子昊昊,今年应该上小学三年级了,他怎么会在林月桢的房间里?
林月桢站在二楼,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们,面无表情地问:“这是你们的小孩?”
“干吗揪他衣领?快放开!”小姑立刻心疼了。
“这小孩是个贼,把我房间里的手办都砸碎了,内衣内裤也翻得满地都是。”林月桢皱起眉,语气中透露出少有的愤怒情绪,“是他爸爸教的吗?真随父母啊。”
把手办……砸碎了?
楚晚心中警铃大震,她推开小姑父,三步并作两步跑上了二楼。其间昊昊仍然不停尖叫着扭动身体,试图从林月桢手中脱身。
楚晚冲到林月桢房间门口,往里面望了一眼,一下子愣住了。
满地狼藉。
林月桢的房间楚晚曾进去过,里面有一个专门放置动漫手办的玻璃柜,平时被林月桢上了锁,足以见得她有多么重视这些宝贝。
可昊昊居然把玻璃砸碎,将里面的手办全部拿出来,拆得七零八落的。
不仅如此,林月桢的衣柜也被翻得一塌糊涂,床上、地上散落着内衣内裤。
大人们很快也上了楼,看到林月桢屋里的惨象,张茹一下子就着急了。只有姑父还一脸不以为意:“不就是摔了你几个玩具吗,至于吗?”
“几个玩具?”林月桢冷笑一声,她松开手,回屋拿出一把小提琴,“这小提琴,十二万,我妈给我买的,你儿子把我的琴弦给剪断了。”
“十二万——”小姑拉长声音,快步冲上来,夺过小提琴,“你这孩子怎么还撒谎呢,这琴是镶金的吗?值十二万?”
“你们家有钱也不能这么讹我们啊!”姑父也急了,“嫂子,你评评理啊!”
张茹站在一边摇头:“如果是楚晚的东西我还能做主,但这把琴是小月她妈买给她的,这事儿得小月做主。小妹,妹夫,我早就跟你们说过,管好孩子,你们怎么就不听呢?”
“呸!”昊昊从林月桢的手中挣脱,尖叫着冲上来冲张茹吐口水,“不要你管!你这个寡妇,克死你老公!扫把星!”
张茹的脸色唰地变得煞白:“谁教你说这些话的?”
还能有谁?
“你给我闭嘴!”楚晚终于忍无可忍,上前就要抓住那小子,但有人已经抢先一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扳开昊昊的嘴,“呸”的一声往他嘴里吐了口唾沫。
昊昊呆了一秒,咂了咂嘴,“哇”的一声大哭起来。
连楚晚都看得一愣一愣的。
仙女居然会往别人嘴里吐口水?
天啊!
“这小子没爹妈管教是吧?来我林家撒野?”林月桢可不管他哭不哭,她一把揪住他的后衣领,将他拖进杂物间。
等小姑和姑父反应过来时,杂物间的门已经被锁上了,昊昊杀猪般凄厉的号哭声更加响亮。
姑父急切地拍着房门,大声喊着:“开门啊!开门啊!你想干什么?开门啊!”
楚晚和张茹面面相觑。
小姑急得快哭了,她拽着张茹的衣服:“要是昊昊有个三长两短,我跟你没完!”
楚晚担心事情闹大不好收场,也跟着去拍房门:“林月桢,开门,你在干什么?”
话音刚落,门就被打开了,林月桢一脸冷漠地站在门口,姑父和小姑立马冲了进去:“昊昊!”
楚晚往里面看了一眼,倒抽一口冷气,她居然……把昊昊的头卡在了窗子的防盗护栏里!
储物间的窗户是推拉式的,靠屋内的一侧焊着防盗护栏,楚晚记得最边上的那一根护栏有些松动,可以掰开。
没想到林月桢居然掰开了那根护栏,把昊昊的头塞了进去!
张茹看到这一幕也吓了一跳,来不及生气,赶紧上去帮忙把孩子的脑袋弄出来。
林月桢靠着门,冲他们摇了摇手机:“我已经报警了,剩下的交给警察处理,你们准备好钱赔给我就行。”
这场闹剧最终以警察的到来而告终。
警察做记录的时候,接到消息的林叔叔正好赶了回来,看到家门口的警车,还以为家里出了什么事,吓得够呛,立刻冲了进来。
了解了事情的原委后,林叔叔看着眼睛红红的妻子,气得火冒三丈,挽起袖子就要揍小姑和小姑父:“兔崽子们胆儿肥了?要钱要上我家里来?趁我不在家欺负我老婆孩子,小心我……”
警察和张茹把他拦了下来,小姑抱着哇哇大哭的昊昊,还在叫嚣着:“我要告你们!你们这是谋杀!”
林月桢走过去,“啪”地把一张账单拍到她面前:“这是你儿子损坏我家东西的物品清单还有价格,在告我之前,请你先按照原价赔付给我。如果你没这么多钱,分期还也可以,但是要加利息。”
小姑瞥了一眼账单上的数字,立刻又高声叫骂起来,话语中夹杂着“敲诈”“勒索”“不值钱”“不可能”之类的话语。
“爸,帮我处理好啊,我那琴和手办可贵了。”林月桢揉了揉太阳穴,转身准备上楼,突然又想起什么似的,回头看了一眼一脸崇拜的楚晚,“对了,忘了告诉你,这龟儿子先进的你房间,估计你房间的情况更不容乐观。”
“啊?”楚晚立刻冲上二楼,打开房门一看,果然……全部阵亡。
这场风波折腾到了晚上八点才结束,一家人好不容易才坐到饭桌前吃晚饭。
提到这件事,林叔叔对林月桢的做法非常赞赏,说她“就应该给这些流氓一点教训”,甚至允诺重新给她买一把新的小提琴。
楚晚在心里默默赞成。林月桢治熊孩子确实有一套,估计昊昊好一阵都不敢皮了。她早就想修理昊昊了,但碍于母亲和去世父亲的面子,她也就只能在心里狂扁这些无赖亲戚,不敢出格。
但林月桢就不一样了,她跟那些人没有任何关系,那些人拿她没有办法。
提到楚晚的小姑和姑父,林叔叔仍未消气:“下次他们再敢找来,你就给我打电话!我马上赶回来,看他们怎么嚣张!”
“主要是顾着楚晚爷爷奶奶的面子,毕竟楚晚还是他们楚家的孙女,凡事不能做得太绝。”张茹摇头,“结婚那天他们没有来闹事,我本来以为他们已经消停了,没想到……”
“什么爷爷奶奶?”楚晚忍不住插嘴,“要不是他们纵容,这些人能一直来我们家闹吗?你以为我不知道他们经常打电话到美容院问你要钱吗?”
张茹看她一眼,叹了口气:“你以为我愿意忍受他们吗?他们跟我一点关系都没有,却是你爸的家人啊。”
楚晚不说话了。
是了。就是因为这个原因,为了去世的父亲,母亲总是想着给那些人留些颜面,那些人却一而再再而三地胡闹。
要不是因为父亲不在了,那些人怎么会这么肆无忌惮地欺辱她们?
林叔叔又安慰了妻子几句,张茹闷闷不乐的心情才稍微见好。
林月桢先吃完饭,拿着碗筷去了厨房,楚晚见状立刻拿起碗筷跟了上去。
林月桢正背对着楚晚洗碗筷,楚晚拿着碗筷站在她身后,纠结着到底是说“谢谢”还是“抱歉给你添麻烦了”,犹豫了半天也没说出口。
林月桢洗完碗筷后转过身,楚晚还是一脸纠结地端着碗筷站在她身后。
她用毛巾擦干手,拍了拍楚晚的肩膀:“行了,不用谢,不是特地想帮你的。”
楚晚:“……”
04
次日是周六,林叔叔跟张茹去派出所处理昨天的事情,留下两个女孩在家。
午饭时间时,楚晚到林月桢房门口敲门:“小月,你中午想吃什么?”
第(2/3)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