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南风入我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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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现在,他成了她羽翼上的负重,她的枷锁。

    尽管,是以爱的名义。

    是不是所有的爱,都会成为枷锁呢?

    1

    南风醒来时,入眼全是白色。他有点儿茫然,动了一下,感觉脑袋有些疼,是破皮的那种疼。

    他坐起身,摸了摸脑袋,哦,缠纱布了。摸着粗糙的纱布,他依旧茫然,便伸手按了护士铃。

    不大一会儿,一个四十岁上下的护士走进来说:“你醒了?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南风摇了摇头,顿了顿,又指了指后脑。

    “头疼?”

    “嗯。”

    “头晕吗?恶心吗?”

    “不晕,不恶心。”

    “身体能正常活动吗?”

    “能。”

    “你还躺着呢,怎么就确定自己能啊,下来走走。”

    南风依言下床走了两步,他感觉有点儿别扭。

    护士点点头:“好,我给你量量血压,没事的话就可以出院了。”

    南风看着她把仪器推到床前,给他量血压。他忍不住问道:“我怎么会在这里?”

    护士抬眼扫他一眼,答道:“你跟人打架你忘了?脑袋被人开了道口子,砸出一个坑。幸好你脑壳够硬,竟然没事。”

    南风:“……”他怎么不记得他有跟人打过架?

    他更加茫然地看着护士:“我没有打架。”

    “好好好,你没打架。”护士这样说着,却是一脸不信。

    南风无奈,只好问道:“和我一起的人呢?”

    这话刚说完,外边推门走进来一个人。南风一看是冯助理,顿时放了心。他还认识冯助理,所以他没失忆也没疯。

    “老板,您终于醒了!”冯助理眼圈发红,眼看着要掉眼泪了,“呜呜呜,老板您差一点儿吓死我,幸好您醒了,好感动啊……”

    “你……等一下再感动……”

    这时,护士量完血压了,收好仪器说道:“没问题,一切正常,你可以出院了。如果不舒服随时来医院就诊。回家不要洗头也不要挠伤口,一个星期以后来医院拆纱布。”

    她说着又嘱咐了一些别的事情,等她走了之后,南风揪过冯助理问道:“到底怎么回事?”

    “老板,您不记得了?”

    南风扶着额头回想起来。他这次来x市主要是为了视察扩建后的服装加工厂,还要亲自调研一下市场。从服装厂出来的时候,似乎有一阵子地动山摇的。然后,他就记不清了……

    “老板,您还记得地震吗?”

    啊,对,那是地震。南风点头道:“记得。可是地震发生时,我明明在工厂外边,这不会错。”

    “是啊,您要是在工厂里边,就不会有这事儿了!震级不大,咱们的工厂很结实。”

    “什么意思?”

    “您还记得工厂门口有棵大柿子树吗?”冯助理连说带比画着,“好大一棵的,最上面的枝头上有个柿子,一直没掉。”

    南风听到这里,脸一黑:“你别告诉我是柿子把我砸伤的。鬼才信。”

    “是真的!现在是冬天,外面气温一直是零下,那个大柿子冻住了,冻柿子像砖头一样硬,而且那么高!那个柿子啊,风没刮下来雪没压下来,偏偏这次一地震,就给摇下来了……后面的事情您都知道了吧……”

    好,很好,他竟然被一个冻柿子给开瓢了……南风已经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面对这事儿了。如果可以选择,他宁可是被砖头混凝土玻璃瓶甚至被一块陨石砸,那样说出去至少不会被人耻笑。

    以及,终于知道为什么冯助理会对护士说他受伤是因为打架了……

    冯助理看到老板脸色不好,便安慰道:“老板您放心,我已经为您报仇了。”

    “嗯?你怎么报的仇?”

    “我把柿子给吃了。~\(≧▽≦)/~”

    南风气得差一点儿伤口崩裂:“你是猴子派来的吗!”

    冯助理一缩脖子,小声说道:“老板您饿了吗?我去给您买午饭吧?”

    “不用,先办出院。”南风朝窗外看了看,见到外面的蓝天和阳光,“现在几点了?”

    冯助理:“十一点二十。”

    “我睡了多久?”

    “将近二十个小时呢。”

    南风能睡这么久,倒也不全是那个冻柿子的功劳。他最近忙,地震前两天几乎没睡多少觉,被冻柿子砸晕,正好补眠了。

    二十个小时吗?该给陆笙打个电话了,本来按约定他昨晚就能回去,这次不小心爽约了,不知道小家伙会不会不高兴。南风让冯助理给他找手机,冯助理找到之后,他就把冯助理踢出去办出院了。

    结果却发现手机已经自动关机了……

    于是,南风把刚走出去的冯助理召回来没收了手机,再次踢出去办出院。

    换好手机卡,南风刚要拨陆笙的号码,一抬头发现他女朋友的脸出现在了电视上,本地频道正在播放关于地震的新闻。

    嗯?

    仿佛时空错乱一般,她出现在了不该出现的时间和地点。

    南风走近一些,仰头看新闻。

    陆笙正对着镜头说:“他叫南风,地震那天失踪了,我找遍了两个定点医院的伤员也没有找到他,死亡名单上也没有他。我不知道他在哪里,手机一直打不通。如果你们看到了他,可不可以给我打个电话?唔,他长这样。”她说着,翻出手机照片,那是她和南风的合影。

    然后,她继续说:“我的电话是……”

    南风又凑近了一些,盯着屏幕上她的脸。他看到她脸上未干涸的泪痕。

    陆笙说完自己的电话,镜头便转向了记者。记者说道:“我们已经向全市发送了寻人启事,帮助这位姑娘寻找她失联的男朋友。如果您有线索,可以拨打我们栏目电话或者与她本人联系……”

    这事如果发生在别人身上,南风一定会觉得那人脑子不清醒。但是陆笙这样做,他只有满心的柔软和感动。被牵挂的感觉是如此美好,此刻他觉得自己真是这世界上最幸福的人了。

    南风拨了陆笙的号码。

    电话接通后,南风听到了陆笙的抽泣声,她一边哭一边说:“南风,是你吗?”

    “是我,陆笙。”

    “你没事,真好!”

    南风摸了摸自己头上别扭的纱布,嗯,这应该算没事吧?他柔声答道:“是,我没事。只是忙忘了,手机没电关机了。”

    “那你回去了吗?”

    “没有,我还在x市。”

    “你怎么不和我说,也不打电话,你这个坏蛋!”

    “对不起,我是坏蛋,我错了,忘记和你说。你在哪里,我去找你,给你打好不好?”

    陆笙还在某个医院的门口,她似乎认定了南风可能会受伤。好吧,这样认定其实也没错……

    南风下楼时,正好冯助理办好了出院手续,于是他只能很遗憾地带上冯助理一起去寻找陆笙。路上南风还去服装店买了顶帽子,遮住头上绑的纱布。

    南风在出租车上就看到了陆笙。她坐在医院的门口,纤细的身体蜷成一团,看着楚楚可怜的。他一阵心疼,下车后离得挺远就叫她:“陆笙!”

    陆笙看到他,眼睛一亮,起身如小鸟一样飞奔向他。

    南风张开双臂接她,哪知她走到近前时,突然想起来自己此刻应该是生气的,于是立刻刹住车,别开脸不看他。

    陆笙:“哼!”

    南风看着她皱成一团的小脸,恨不得立刻亲一亲。不过现在场合不合适,时机也不好,他于是一把将她拉进怀里,紧紧搂着。

    他凑在她耳边小声说:“我错了,不要生气了好不好?”

    陆笙只是埋在他胸前不说话。

    俩人偎依着立在医院门外,来来往往的人都好奇地侧目。

    冯助理在一旁看着,觉得自己如果不出声提醒,他们很可能就这么抱到地老天荒。冯助理只好咳嗽一声,说道:“老板,你们饿不饿?”

    一句话提醒了南风。他松开陆笙,仔细看她,只见她发丝凌乱、面容憔悴、眼睛红红的,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总感觉她瘦了,不像几天前那样水灵、丰润。

    南风便升起一丝心疼,混杂着愧疚。

    他问陆笙:“饿了吗?”

    “嗯,”陆笙点头,叹道,“好久没有吃饭了。”

    南风带她去附近的饭馆里吃了些东西,得知她从昨晚到现在水米未进,他又不敢让她多吃,怕把胃撑坏了,所以只让她吃了个七分饱。

    陆笙没吃过瘾,南风就已经结了账。她幽怨地看着他,问:“你是不是不喜欢我了?不给我打电话,还不给我饭吃,果然是没有新鲜感了吗……”

    南风哭笑不得:“先吃这些,到机场再吃一顿。”

    冯助理已经订好了票,吃过午饭他们直奔机场。

    在机场,陆笙如愿又吃了一顿饭,一边吃一边感叹机场的饭真贵,要把汤一起喝掉!

    南风在饭店都没舍得摘下的帽子,到了安检口终于摘下来了,陆笙也终于看到了他头上绑的纱布。

    “怎么回事?”她急了。

    南风给冯助理使了个眼色。

    冯助理会意,上前解释道:“是老板见义勇为啦!老板只是头上伤了一下,歹徒可就惨了,都被老板打进icu了!”

    南风瞪了他一眼:你还可以更扯一些。

    离开安检口之后,陆笙踮脚看南风的伤情,自然是看不出个所以然。

    她问道:“疼吗?”

    “不疼,只有指甲盖那么大个伤口,已经开始结痂了,是大夫怕我不小心沾水,才严密包扎。”

    “还好,还好。”陆笙拍了拍心口,一阵后怕,“下次不要这样硬拼了!”

    “嗯,我保证。”

    想到被打进icu的歹徒,陆笙有点儿担忧,万一出了人命,南风岂不是要有麻烦?她问冯助理:“后来那个伤到南风的家伙怎么样了?”

    “已经变成一坨大便啦!”

    “啊?”

    “不是不是,”冯助理掩了一下嘴巴,“我的意思是,人渣连大便都不如!”

    “嗯!”陆笙深以为然。

    在飞机上,三人并排坐着,陆笙像是后怕一般,始终抓着南风的手。

    她对他说:“你以后不要有事了。如果没有你,我真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

    南风看着窗外大团大团雪白的云,听到这话时,他心口微微一动。

    2

    李卫国在电话里对陆笙大发脾气,陆笙握着手机,肩膀微微一颤,不敢顶嘴。她眼珠子滴溜溜转,目光瞥过南风时,眼神有点儿委屈。

    对着南风卖萌装可怜,似乎是她的天赋技能点。

    南风抬手摸了摸她的头,他笑得温柔,心情却不上不下的。

    后来南风亲自把陆笙送到省队,代表陆笙跟李卫国道歉。

    陆笙躲在南风身后,她怕李卫国打她。李卫国真的动手打过人,虽然没打过她……

    南风说:“李教练,对不起,我没管好她。”

    李卫国毫不客气地说:“你这是在道歉吗?护犊子不要太明显!”

    南风微微一笑,推了一把陆笙的头:“傻站着做什么?快去训练!”

    李卫国气得指了指南风,又指了指陆笙,一时竟然无奈得不知道说什么好,最后他一摆手:“行了,滚吧!”

    这算是放过陆笙了。

    陆笙走后,李卫国对南风说:“我最看不上无组织无纪律的人了!”

    “这事真的怨我。”南风说着,脱下帽子给他看自己头上的纱布,“开瓢了,正赶上那边地震,我睡在医院里,手机关机,她以为我在地震里埋了。”

    “她想象力够丰富的……你这脑袋是怎么回事啊?”

    怎么回事?这事儿目前已经超过空难事件,荣升为南风今生最不想回忆的事件之榜首。他点了一根烟,吞云吐雾的,一脸沧桑又神秘,嗓音低沉缓慢:“不提了。”

    李卫国脑补了一出“外地良民勇斗地头蛇”的戏码,脑补完毕之后说:“行,人没事儿就行。”

    “嗯。”

    “我说啊,”李卫国凑近一些,“你们家陆笙,真的很在乎你啊!”

    南风听到此话,神色有些复杂。

    陆笙有多在乎他,他也是今天才知道。甚至于,他觉得,她的在乎很可能比今天表现得还要多。她在飞机上说的那句话,没有了他她要怎么办,这不是她给他灌的甜言蜜语,而是她的肺腑之言。

    她对他是依赖的,像花对水、树对空气的那种依赖。

    想到这一点,南风的心脏是温暖又柔软的。

    可是,他很难不想得更多一些。

    倘若陆笙只是一个平凡的小姑娘,像同龄人那样规规矩矩地上大学毕业找工作,从事一份也许枯燥但稳定的工作,那么南风是可以放心享受她的依赖的。

    然而,她不是。她是一个运动员,她的目标是世界顶级的赛场。比赛对一个人精神的要求,不亚于对其身体素质和竞技技术的要求。她必须有着强大的人格,必须有着绝对独立的意识,她必须在任何时候都能足够坚强、脚步足够沉稳。

    她对他的牵挂与依赖,令他感动,也令他心疼。

    他的女孩儿,应该轻装上阵,应该无坚不摧,应该飞得更高更远,飞往这世界之巅。

    可是现在,他成了她羽翼上的负重、她的枷锁。

    尽管,这是以爱的名义。

    是不是所有的爱,都会成为枷锁呢?

    陆笙回队照常训练,徐知遥看到她,凑过来问:“你干吗去了?”

    她对徐知遥一般是不会有什么秘密的,于是偷偷告诉了徐知遥。

    徐知遥听罢,有些责备地看着她:“你太冲动了。”

    “哎,我没办法嘛,控制不住。”

    徐知遥了解陆笙,陆笙这个人性格沉稳内敛,她控制不住的时候很少。都是因为对象是南风啊!徐知遥想着想着,心里头就酸爽起来了。他小声说道:“难道你没发现吗,南教练已经成为你的软肋了。”

    陆笙并不否认这话,她只是笑嘻嘻地说:“我能怎么办呢!”

    徐知遥突然无话可说了。人是管不住自己内心的,这一点他深有体会。他现在有什么资格劝陆笙呢?明明他也有他的软肋。

    李卫国回来之后,果然没再难为陆笙,连本打算给她开的警告处分都不了了之。他看着陆笙,总感觉自己似乎忽略了什么事。等到晚上下了训练,李卫国陡然想起来,问陆笙:“你昨晚是不是一夜没睡?”

    陆笙点了点头。

    一夜没睡还这么生龙活虎地训练,看不出一丝疲惫……李卫国忍不住啧啧感叹,到底是年轻人啊!

    陆笙回宿舍之后给南风打电话,她问南风:“你不是说要和我聊聊吗?”

    “嗯。”可是南风现在已经不知道该怎么和陆笙聊这个事儿了。

    陆笙:“唔,那你到底想和我说什么呢?”

    “陆笙,等你后天休假时,我们见面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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