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梦回幼时景-《彼时花开君不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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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半合着眼,无心也无力去回应。眼下的情况,除了等,还有其他办法吗?怕的是连等也没有出路。

    他似乎已经走了,门外门内又是一片安静。

    戚梦瑶趴在昏迷男子的胸前,苍白的嘴唇弯起,说:“还有人来救你吗?真好。”

    我自然不会告诉她门外那人与我纠葛不深,即使我死了也不见得会伤心难过。

    她轻轻爱抚着昏迷男子的脸颊:“我和远哥认识三十年,欢喜度过的日子不过短短几年,最后他昏迷,我历经奔波为救他整整十三年。我无数次想过要放弃,只是每次看到他的脸就会跟自己说,等等吧,再坚持一年,一年后若他还不醒来就放弃,让他安心地走,可是这一等就是十三年。”

    “我知自己罪孽深重,从不奢求其他,只是老天对我何其残忍,”她眼眶内有泪光浮动,泪珠直直滚落在男子脸上,“远哥,我救不了你,和你死在一起,也算是圆满。”

    我分明看到那男子闭着的眼角有泪水缓缓流下。

    “远哥,你听到我说话了吗?”她欣喜却更加悲伤,咬着唇压抑地哭了起来,“我知道这么多年你也很痛苦,今日就让这一切都结束,好吗?”

    她趴在他胸口伤心哭泣,虽都已不是豆蔻年华的少女少年,却仍美好得一塌糊涂,叫我不自禁地红了眼眶。

    对于她来说,爱情应该就是全部了吧,即使杀人如麻、心狠手辣,对心爱之人却生死相随、不离不弃。都说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可恨之人又何尝没有可怜之处!

    “接着。”

    她朝我扔了样东西,我伸手接住,发现是一颗药丸。

    “这个能暂时压制你体内的毒性。”

    我仔细瞧了几眼,一口吞下。

    “我们中的是他以身喂毒练了十几年才成功的毒掌,普通的解毒丸对它根本没用。”她又吐出一口黑血,用满是血迹的袖子擦去,脸上是已经看开了的豁达,“即使有内功深厚之人替你运功驱除,毒性也不能完全去除,哪怕你日复一日地吃药,余毒也是半月发作一次,那时你全身如针扎入骨般疼痛万分,能忍过就继续活着等下一次毒发,不能忍过就直接疼痛致死。”

    我只能苦笑,她描绘的那一切确实很恐怖,但这些都是后话,能不能出去都还是个难题。

    “你若真想解毒,只有一个办法。”她语气虚弱,却还是继续说,“去找传说中圣女国的圣物,紫刹果。”

    圣女国?紫刹果?“我不曾听过有这个国家的存在。”

    她瞥了我一眼,嘲笑说:“若人人都知晓它的存在,她们还能保护本国圣物?”

    此话虽然有理,只是……“连地方在哪里都不知,又如何能找到紫刹果。”

    “这就是世上中毒而死的人那么多,却没有几个能生还的原因。你若能找到便是你的幸运,找不到也是情理之中。”

    我敛眉思索了会儿,低低地问:“你为何要告诉我这些?”以及那一粒压制毒性的药丸。

    她眉头紧锁:“不……不知道,大概是太多年没杀人,最后一次害到你觉得愧疚吧。”

    “嗯。”

    “如果你能出去,帮我把那些人的迷魂术解开吧。”

    “我不曾习过迷魂之术。”

    “放心,很简单的。”她向我示范了一遍,“迷魂术虽然复杂深奥,解开却是简单而偏门。”

    如果她示范的真是解术之法,那可真是简单得叫我诧异。

    “还有,那个玉笛。”她视线落在方才打斗掉落在门口的玉笛上,“你收起来吧。”

    我艰难地伸手,将玉笛拿到手中:“你不要了吗?”

    “我马上就要死了。”她眼睛半睁,眸光渐渐暗下去,“如果你能出去,将它带着吧,至少还能证明我曾经存在过。”

    我紧握了下笛子,将它放入怀中:“嗯。”

    “谢谢你。”

    戚梦瑶似乎完成了心愿,闭上眼微笑着睡去。我看着相拥而眠的他们,心里不禁苍凉了起来。

    他们至少还能死在一起,我却只能靠着冰凉的石门,想着要出去,却一点都没办法动弹。这样想着,我竟慢慢地觉得有些困,直到视线越来越模糊,最终堕入睡眠。

    我站在苍茫的森林之中,冷风徐徐吹过,发丝随之飘动,凌乱,不安。

    远处有两人狼狈地跑进视线,一女一男,一大一小。不对,那女子怀里分明还抱着一名婴儿,小小的年纪,瞪着无辜的双眼,丝毫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情。

    女子似乎看到了我,匆匆忙忙向我跑来,只是牵着她手的男童却被石头绊了一跤,哇哇大哭了起来。女子连忙捂住他的嘴,紧张地看着四周,嘴里不住念叨:“昕儿不要吵,他们就要过来了,就要过来了。”

    男童努力忍住哭声,红着眼眶问:“娘,他们是谁,为什么要追我们?”

    “坏人,昕儿,他们是坏人。”女子紧紧握住男童的手,警惕地说,“我们继续走,别被他们追上。”

    “娘,我累了。”男童疲惫地眨眼,“我们已经跑了好久好久了,昕儿的脚好痛。”

    “昕儿乖,你先忍忍。”女子心疼地抱着男童,“等你爹找到我们就好了。”

    男童天真地问:“爹为什么还不来?”

    “你爹他……有事。”女子忍着眼泪,拉住男童继续走,“不过他很快就会来了。”

    “哦。”男童乖巧地跟上,“娘,妹妹生病了吗?脸好红。”

    女子这才注意到襁褓里的女婴双颊红得不正常,连忙伸手触了触:“糟糕,沫儿竟然发烧了。”她咬了咬唇,豆大的泪珠落下,却还是坚强地说,“没事,都没事的,只要找个安全的地方再等相公来找我就好了。”

    男童突然指向我说:“娘,那里有一个洞,我们进去休息下好不好?我们已经一天没吃东西了,我没事,可是沫儿会饿的。”

    女子顺着男童的手指看到了我,再看看怀里的女婴,思索了下点头说:“好,我们先进去休息下。”

    我?洞?难不成我现在是一个洞?我竟然成了一个洞?

    待他们走到我身旁之后我才看清了他们。女子二十四五,容颜清丽,眼神坚强。男童七八岁的模样,穿着一件白色衣裳,浓眉大眼,俊朗至极。而那女婴只有几个月大,样貌都没有长开,双颊通红得有些异常。

    “沫儿乖,娘待会儿就带你去看大夫。”女子不住地哄着襁褓中的女婴,眼神焦急无助,“怎么办?沫儿发高烧了。”

    “娘,妹妹为什么不哭?”男童在一旁坐下,疑惑地问。

    女子扯起唇角,打起精神说:“因为妹妹很坚强,不会轻易就哭,昕儿以后也要这样,遇到任何事情都不许哭,知道吗?”

    男童重重地点头:“嗯!昕儿答应娘,绝对不哭!”

    这厢山洞里他们正在休息,外面却出现了两名黑衣人,他们两人拿着长剑,眼神冷静地对看一眼,默契地朝我飞速跑来。等到近时才看清是一男一女,男的虽蒙面仍觉得威武,女子则娇小玲珑,腰间挂着一根碧绿玉笛。

    看来这两人就是追赶女子和男童之人。

    我连忙开口想通知女子,但任凭我喊破了喉咙他们也没有反应,根本不知道有我的存在。

    我咬牙看着两名黑衣人进了洞,拿起长剑对准正在休息的女子刺去。我闭眼,不敢看下面发生的一切。

    惊呼声,尖叫声,痛哭声,一片混乱。

    再睁眼,男童已经躺倒在地,女子一手抱着婴儿,一手死命地摇晃着男童,哭着说:“昕儿,昕儿你为什么要替我挡剑,为什么!”

    男童胸前鲜血不断涌出,染红了他雪白的衣服,像是开了一朵极尽艳丽的红花。他吃力地抬手抹去女子的眼泪,断断续续地说:“娘叫昕儿不要哭,娘也不许哭。”

    他努力挤出微笑面对娘亲,眼神却开始涣散,不久后缓缓闭上了双眼。

    抱着婴儿的女子开始崩溃,不顾边上还有两名拿剑的黑衣人,抱着男童的尸体哭得撕心裂肺。

    她怀里的女婴依旧懵懂地睁眼,眨眼,不懂这一切。

    我的心像是被剑刺中般剧烈疼痛了起来,疼得我直打哆嗦,必须咬紧牙关才能站住。

    正在痛哭的女子似乎察觉到了我的存在,突然恶狠狠地抬眼,瞪着我凄厉地指控:“是你,都是你,都是你害死了昕儿!”

    我看着她痛楚到扭曲的脸庞,捂住耳朵一步步地往后退,不是我,明明是那蒙面女刺客杀了他,明明是她杀的!

    “是你!”她的声音越来越尖,像是要刺穿我的耳膜般凄楚痛苦,不住地在我耳边响起,“是你!是你!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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