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君子之深交-《彼时花开君不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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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是耳朵有问题,还是没听到我跟你说话?”少年见我不回话,忍不住又开了口。

    我甚至都不曾看他一眼。

    他有些着急:“你是哑巴不成,倒是吱声!”

    这些话听着有些似曾相识,可不就是杨呈壁刚认识我那会儿说的台词?

    “唉,你、你是不是脑子不好啊。”他骂骂咧咧地说,“长得一脸呆滞不说还耳背,就你这样的还想勾引我家少爷,也不先撒泡尿照照自己。

    “虽说你是个女的,我不该跟你一般见识,但说句良心话,你真是比不上卞紫姑娘的一根汗毛,早点死了那份心,找个种田的嫁了吧!

    “其实呢我也没那么讨厌你,我还是为你想得多,你想啊,你一个长得不咋样的姑娘家,即使现在攀上了个条件好的,以后呢?以后日子有那么好过吗?”

    我生平第一次遇上这样的人,即使无人搭理,也能说得唾沫横飞,且越来越起劲。

    “我瞧你年龄也不大,还是早点清醒……”

    “我听杨呈壁提起过你。”我淡淡地抛出一句。

    他立刻停下,惊喜地问:“少爷跟你提起过我?”

    “是。”

    “少爷说我什么了?”听声音,满是期待。

    我侧过脸,上下打量了他几眼:“想知道?”

    他猛点头:“嗯!”

    “他说你很吵。”

    他脸上笑容顿时僵住:“少爷说我很吵……”

    我极为认真地点头:“是。”

    他总算闭了嘴,只是不一会儿又问我:“你不喜欢说话吗?”

    “你在少爷面前也是这样吗?”

    我终于能明白杨呈壁以前为什么不带他在身边了,因为他真,的,非,常,吵。

    “少爷喜欢你这样不说话的人?”

    我深深地吸了口气,吐出两个字:“闭嘴。”

    这次他安静了比较久,一刻钟。

    “我问你啊,如果让你选,你会跟我们家少爷还是你家主子?”

    我缓慢地转头:“自然是你们家少爷。”连这样聒噪的人都留在身边,还有什么是他忍不了的?

    门在这时候打开,杨呈壁一脸感动,只差没有热泪盈眶:“花开,你要抛弃卿言来我这里吗?”

    娃娃脸少年怒瞪他:“少爷!我就说她对你居心不良!”

    当事人之二的周卿言似乎没听到这场对话,兀自恭敬地对身边的刘老说:“刘老,慢走。”

    刘老满意地点了点头,等看到杨呈壁时却恢复了原先的阴阳怪气,双手负在身后,快步走了出去。杨呈壁见状立即跟上:“刘老,多谢您今天来这一趟,我改日跟卿言一起去拜访您。”

    刘老走后,杨呈壁大力地拍了下周卿言的肩膀:“卿言,我就知道你搞得定他!”

    周卿言依旧淡定:“过奖。”

    杨呈壁明显十分愉悦:“晚上我请你喝酒,不醉不归怎么样?”

    周卿言却难得拒绝:“改日吧,我有些不舒服。”

    杨呈壁也未多想,爽快地说:“那你赶紧找个大夫瞧瞧,我明天再去找你商量其他事情。”

    回去时马车内颇为沉闷。

    周卿言上马车后便躺到了榻上小憩,似乎真的有些不适,但看他肤色如玉,红润光泽,又不见任何病态。

    “你一直盯着我看做什么?”他不知何时睁开了眼,直勾勾地看着我问道。

    呃。“我听主子说身体不适,所以想看看你怎么了。”

    “你学过医?”

    “一点点。”

    他勾唇,似是玩笑:“这次又要加几两。”说着却是将手腕露出放在了榻边。

    我知他是存心调侃,便也不搭理,兀自给他号起了脉,只是他不仅面色正常,就连脉搏也是强健稳定,没有任何异样。

    他半眯着眸,慵懒地问:“看出是什么毛病了吗?”

    我摇头:“脉搏正常得很。”

    他突然反手抓住我的手腕,用力握住后又马上放开,接着一语不发,继续闭眼休息。

    我再一次觉得,这人……好难捉摸。

    那日过后,杨呈壁找周卿言找得更为勤快,原因是琳琅斋负责谈事的管事偷了东西跑了,杨呈壁暂时找不到可以顶替的人,只好拜托周卿言先帮自己一段时间,这样他既可以物色合适的人选,又不会耽误生意,一举两得。

    周卿言每次出去都会带上我,杨呈壁也只有在这种时候才会带那娃娃脸的聒噪少年,而跟他们谈生意的人也会带上几个护卫。在我看来这样的场面十分有趣,几个人围坐一桌谈笑风生,把酒言欢,称兄道弟,只是这样的几个人却各自带了护卫,无非是因为三个字:“信不过。”

    书上说:商场的虚伪正体现在每个人都努力表现出友好,却时时刻刻防范着他人的暗算。

    九月二十三,立冬前一日。

    他们今日要拜访的是常年出海做生意的一名商人。据杨呈壁说,这人叫万宝森,原本家中富有,却被他赌博输了个精光,老父老母被他活生生气死,后来不知听哪个算命地说是他娘子天生霉运,他听后二话不说直接休了他娘子,任凭她哭闹哀求也不理,第二天她便一条绳子了结了自己的命。说来也怪,他娘子死后他便开始走运,原本是跟着其他人出海赌博,不知怎么反倒找了些门道做起了生意,后来生意越做越大,到现在俨然是国内数一数二的出海商。

    我听到这些时莫名心惊了下,但并未当回事,只跟往常一样与其他人一起守在了门口。没多久就有人跑来说玉珑遣了人来找周卿言,听着似乎是十分紧急的事情。周卿言只好提前告辞,留杨呈壁和那珠宝商单独谈生意。

    我们来时路上畅通无阻,回去时却不知为何十分堵塞,过了两刻钟都还没走完一半路程。平日里我在车里坐几个时辰都没问题,今天却无缘故感到烦躁,简直坐立难安。反观周卿言还比我淡定许多。

    莫非是这几日天气太过阴冷干燥,连带人也不耐烦起来了?

    我闭眼坐着,试图安抚自己的烦躁,却听到有人在外面大喊:“万府失火了!万宝森老爷要被烧死了!”

    万府。

    失火。

    我猛地睁开了眼,脑中似乎有弦“嘣”的一声断裂。

    杨呈壁现在正跟万宝森一起!

    我几乎是反射性地跳下了马车,随手抢了匹马便跃身而上,正当我甩鞭欲走时却看到周卿言也下了马车。他直直地盯着我,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森冷得像是地狱来的阎罗一般。

    我不禁愣住,再眨眼他已走到我面前,眼神仍是淡漠,却不再是方才那种让人心寒的阴冷。

    他看着我,缓缓地说:“下一次再敢扔下我,我便杀了你。”

    我怔怔地看他,不知该做何反应。他不出声,只维持同样的表情和姿势,似乎在等我给他一个满意的回答。我意识到该说些圆场的漂亮话,脑子却像装了糨糊一般,迟迟不能反应。

    片刻后我向他伸出了手,简短有力地说了一个字:“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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