箭机而为-《天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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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朱门殇道:“话说回来,你主子怎么就这么信沈家公子不会追究到底?我被抓了,把他供出来,搅了这局,一锅端了,他不怕?”

    小八道:“搞不好他巴着这局面越乱越好呢。”

    朱门殇笑道:“没你事了,回去吧。”

    小八笑笑,正要出去,朱门殇又问道:“对了,你家主人就这么相信沈公子不会翻脸?”

    小八道:“或许他觉得沈公子不想这么快结案吧。”

    朱门殇“喔?”了一声,觉得这话有古怪,刚想再问,小八已径自回房去了。

    这小子也是古古怪怪的,朱门殇心想,这主仆二人都是藏着秘密的人。谢孤白再有把握,这样冒险也太过,他到底图些什么?

    他想了会,又看了一眼老张,吹熄了油灯,正要就寝,又传来了敲门声……

    ※

    小八说得没错,沈玉倾不想结案,或者说,不想这么简单地结案。把朱门殇交出去,不过就是个夜榜帮凶,幕后主使跟这次行刺的目的才是他想深究的。

    他也没傻到全盘相信谢孤白,竹香楼外多的是青城人马监视,只要他们敢出城,能走出三里,青城在九大家就不用混了。在这半壁川黔,青城就是王,附近数千青城弟子随时听他号令。得罪九大家,无异于在前朝得罪皇家。

    但他依然希望谢孤白他们与这件事无关。朱门殇的才能一望即知,打从第一次见面,他就有意招揽这名神医。但谢孤白却很难看透。谢孤白有时会展露出对自己说出的话深信不疑的态度,这可以当作是一种自信,但有时,谢孤白又没有自己所展露出来的那般自信。

    至于小八……或许要了解谢孤白,应该从这个书僮着手。

    沈玉倾正想着,突然觉得饿了,这才想起没用晚膳。福居馆的掌勺被他抓了,自然吃不着饭。他正想吩咐下人,忽又闻到面香。

    肯定是她了,沈玉倾想到来人,笑了。这人总是知道自己要什么。

    他打开房门,只见一名少女眸似清湖,樱唇贝齿,清丽脱俗,正捧着一碗汤面,笑吟吟地看着他:“来得及时吧?”

    她笑得犹如一朵白莲在水面上静静绽放,纯净美丽,那是出身在世家大族,甚至是天潢贵胄才有的独特气质,就像是位公主,端庄典雅。

    她是沈玉倾的堂妹,名叫沈未辰,是沈雅言的独生女,未满十九,与沈玉倾自小一起玩到大,最是亲近。

    “小妹总是知道我。”沈玉倾笑道。

    沈未辰走到书柜旁,随意挑了本书,坐在烛火旁看着,过了会,等沈玉倾吃完面,才开口道:“我今天去见了姨婆,她说你好几天没去看她了,闷得紧呢。”

    她口中的姨婆是前任掌门沈怀忧的妾室。沈玉倾的爷爷娶了一妻一妾,妻子是当时衡山派副掌门的幺妹,生下沈庸辞后病故了,沈怀忧又另纳了辖下三峡帮帮主的妹妹为妾,也生下两男一女,也就是沈从赋、沈妙诗与幺女沈凤君。

    沈玉倾面有愧色,道:“这几天事忙,没空向姨婆请安。”

    沈未辰笑道:“我跟姨婆说过了,姨婆很是体恤你,说忙就算了,改日再来。我陪她聊了一早上,姨婆有心事。”

    “什么心事?”沈玉倾问道。

    “四婶走了两年多了,四叔没子嗣,五叔只得一个女儿。姨婆想替四叔续弦。”

    “这事爹也提过。”沈玉倾道,“雅爷希望从武当找个门当户对的,爹说让四叔自己挑。”

    “姨婆抱怨说不是亲生兄弟就隔着层肚皮,不尽心。”沈未辰笑道。

    “这可冤枉雅爷了。”沈玉倾笑道,“谁不知道雅爷跟四叔最好。”

    沈未辰道:“姨婆说是爹带坏了他儿子。嗯,哥,你知道姨婆的……”她黯然道,“四叔守在播州,五叔在剑河,爹跟掌门都忙,楚夫人又怕姨婆啰嗦,也只有娘偶尔会去陪陪姨婆。姨婆日子无聊得紧,镇日里跟堂婶表姑打牌看戏,估计也腻了,大约是希望四叔生个孩子,给她找些事做吧。”

    沈玉倾想了想,问道:“说起雅爷,他有说我什么吗?”

    “没,这回爹倒是没说什么。”

    “喔?”沈玉倾颇感意外。打从自己渐次掌权,大伯就处处针对自己,在谦堂时还想插手查案,没想到回了住所却是什么也没说,这可不像大伯的性子。他忍不住问道:“真的什么也没说?”

    “瞧着是不开心,有些生闷气的样子,今天的晚膳也没吃。”沈未辰把书放回书架上,接着道,“不过真没说你坏话。”

    “莫非雅爷另有盘算?”沈玉倾心想。

    “对了,听说你交了几个朋友?”沈未辰问道,“不介绍给妹妹认识?”

    “听谁说的?”沈玉倾问,“才一天时间,消息倒是传得快。”

    “常师叔。”沈未辰说,“今天早上他回来后,爹找了他问话,提到这件事。”

    是铁拳门掌门常不平,他可不敢对雅爷有所隐瞒。

    “一个粗鲁的大夫,一个书生,还有一个伴读,后两个是斯文人。本来还有一个店小二,可惜你哥得罪了人,当不成朋友。”想起李景风,沈玉倾有些感伤,觉得自己无意中小看了人家。

    “说错话了?”沈未辰笑道,“谁让我哥不好受了?”

    沈玉倾苦笑道:“你哥挨了一顿训呢。”

    沈未辰将碗筷收好,让下人端走,又回头嘱咐道:“别睡太晚了。”

    沈玉倾笑道:“知道了。”

    是该休息的时候了,沈玉倾想起谢孤白说的“等”。

    等,真能等出什么端倪来?

    ※

    第二天一早,沈玉倾刚起身,还未让下人伺候梳洗,就听侍卫上前禀报:“白大元白师叔有急事,正在钧天殿等着。”

    “怎了?”沈玉倾不解问道。

    “点苍使者出城了,说是要抓犯人。”

    “抓犯人?”沈玉倾纳闷,急忙梳洗一番,命人备轿。刚过了檐廊,恰遇着要去养生殿的沈未辰。沈未辰见他走得急,问道:“哥这是去哪?”

    “点苍使者惹麻烦了。”沈玉倾道,随即出了长生殿,上轿离去。

    到了钧天殿,只见沈庸辞与白大元正等着。沈玉倾上前对掌门行了礼,问白大元道:“怎么回事?”

    白大元道:“不知怎地,点苍使者说我们查案不力,包庇罪犯,说要出城自己查案。”

    沈玉倾皱起眉头道:“怎没拦下他们?”

    “傅老拦了,可他们不肯留在青城。”

    “这里是青城地界,轮得到点苍在这里查案?”沈玉倾微微扬起眉毛,语气也稍微重了些。点苍这举动无疑逾矩了。

    “身正不怕影子斜,他们的怀疑也有理。”沈庸辞看向沈玉倾,问道,“你同福居馆的新客人交了朋友,昨晚还见了面,对吗?”

    沈玉倾一惊,问道:“爹怎么知道?”

    “点苍使者说的。”沈庸辞道,“他们不信你会认真查案,还怀疑你私纵人犯。如果那几名访客确与凶手勾结,那买凶的罪名不就着落在我们青城身上了?”

    “点苍使者又是怎么知道的?”沈玉倾转念一想,不好,夜榜的老张还被绑在客栈,如果一并被找到了,朱门殇和谢孤白就成了共犯,连忙又问,“使者走了多久?”

    白大元道:“半个时辰。”

    沈玉倾道:“掌门,我先去找人,容后再秉。”他快步出门,连马车都不备,骑了马,一路叫开城门,往竹香楼去了。

    若是老张被抓,肯定会供出朱门殇。朱门殇被供出,那日在客栈放走他们的自己肯定也有干系。是谁对点苍使者说了自己与嫌犯交好?常不平昨天向大伯禀告自己的事,难不成大伯早就派人暗中监视自己了?

    谁能从中得到好处,谁就是幕后主使……

    沈玉倾想起这几年沈雅言的针锋相对,不禁犹豫起来。自己若在这件事上落马,以后想要继续执掌青城事务恐怕便难了。

    这案子或许结不了,沈玉倾心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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