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2.5-《我的安徒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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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梁司月怔了一下,万没想到柳逾白冷不丁地提到周洵的名字。

    柳逾白似笑非笑,“你不是说,上回在漫展上是周洵帮了你,这笔账你是怎么跟他算的?”

    “我……”她没想去算,甚至想一直都这么欠着。

    柳逾白看她一眼,再开口已是严肃口吻,奇怪自己今日累成这样,还有心思给她上课,“跟人当面锣对面鼓算账,不是报恩,是划清界限的嘴脸。你真觉得有这个必要,行,我们可以算一算。”

    梁司月心里一慌,“不是……”

    她垂下目光,沮丧发现,再被人夸早熟,通晓情理,到了柳逾白面前,就跟读了两句“知恩图报”的信条,就来班门弄斧的小屁孩似的。

    是啊,仔细想想,自己的态度多伤人,追着跟他一刀两断一样,哪里像报恩,简直是结仇。不至于的呀,柳逾白哪有这么坏。

    梁司月低声说:“对不起。但是请柳先生相信我,我真的没有这个意思……”

    为配合一字领的小礼裙,她头发盘了起来。这个发型,搭配造型简约的钻石项链,最大程度地展现了她优越的肩颈线条。

    当她低头的时候,青灰色的阴影就歇在长睫毛上。

    窗外闪过一颗一颗的路灯,侧脸轮廓也在光影之间不断变幻,像是某个老电影里的场景。

    柳逾白将目光转回,看向前方。

    没再说什么,只“嗯”了一声,这一页就揭过了。

    车很快到达。

    司机靠边停下,莫莉下车去帮忙拿行李箱。

    梁司月转身跪坐在座椅上,去拿后排放衣服的袋子。

    奈何这个礼服裙让她没办法有大动作,试了两次都没够到。

    柳逾白瞥她一眼,转过身去,长臂一伸,轻轻轻松地将袋子拎了过来,递给她。

    她说“谢谢”,然后又很不好意思地看他一眼,“……我能不能在车里换一下鞋。”

    柳逾白没有说不能,她就放心大胆地将自己的球鞋从袋子里拿出来,脱下脚上的高跟鞋,把脚塞进球鞋里,扯一扯后跟,蹬了两下。

    她将高跟鞋装好,提着袋子,打开了门。

    “今天谢谢您。”她球鞋踩着路面,一手掌着车门,同柳逾白道别。待柳逾白瞥来一眼,纡尊降贵般地说了句“再见”以后,她笑了笑,将门关上了。

    车外,莫莉将拉杆箱递给梁司月:“需要送么?”

    “不用,我自己提得上去,我力气蛮大的。”

    莫莉笑了。

    “那个……”梁司月有些不好意思地摸摸鼻子,“还有个问题。这条裙子,是不是必须干洗?”

    莫莉笑说:“是的。”

    梁司月凑到她跟前,又问了一句话,莫莉摇摇头,“不行的。”

    “……好吧。”梁司月不无遗憾。她肩上挎着衣服袋子,手里提着行李箱,“我回去了。莫莉姐你们路上注意安全。”

    莫莉回到车上,还没坐稳,后排柳逾白问她,“她最后跟你说了什么?”

    “她说,这衣服她养不起,能不能我拿回去,给我们公司可以穿得下的艺人穿。我说不行。”

    柳逾白笑了。

    回去路上,莫莉自感僭越地说了一句,“司月她们的公司,运营似乎确实有点问题。”

    然而,柳逾白没接她的话,她也就自觉的不再说什么。

    柳逾白闭眼陷入沉思。

    确实,将人从不靠谱的团队里捞出来,不过是他一句话的事。

    方才跟梁司月去柳宅的路上,他是有这么想过。

    但当去厨房找周洵,看见梁司月态度轻松地和周洵有说有笑的时候,他又失去了兴趣。

    他帮她了这么多次,她对他,和对周洵,永远是不同态度。

    没多大意思。

    他是个商人,商人讲实际利益。

    把人签回来也是“赔钱货”不说,还平白给自己添堵。

    次日一早,柳逾白自己开车回了趟南城。

    他的母亲程淡如自和柳文藻离婚以后,一直居住在南城,父母的老宅里,二十多年来郁郁终日。

    柳逾白再忙,总会抽出时间探望。

    前阵子下雨,书柜里一些旧书受了潮,趁着今日天晴,程淡如和家里保姆一起将书搬去院子里晾晒。

    院里石榴树下摆着条凳,书都摊开晾在条凳上,让上午刚露头的太阳一照,空气里一股子尘蠹的气味。

    程淡如蹲在条凳旁,将一些粘连在一起的纸张一页页掀开,望见儿子进来,也不过淡淡地打了声招呼。

    倒是保姆积极,请柳逾白进屋,炉上正滚着水呢,冲茶刚好。

    柳逾白在屋里坐了好一会儿,程淡如才进屋去,问的第一句话便是:“昨天给那位过生日去了?”

    柳逾白应声。

    程淡如也不说什么,转身进了书房。

    柳逾白起身跟过去。

    程淡如将书桌上刚刚裱好的一幅画慢慢卷起来,“你也没说要回来,没让孙妈多买菜,一会儿去画友那儿送画,今天就不留你吃午饭了。”

    柳逾白神情很是平淡,将随身带来一个礼盒递给她,叫她这些天降温注意保暖。

    快走到院子门口,保姆孙妈追出来,手里还拎着茶壶,“吃了饭再走吧!”

    柳逾白只遥遥地招了招手。

    孙妈回到屋里,往书房望了望,只是叹气。

    母子俩总这么生分,她也着实帮不上什么。

    这隔阂不是一天两天结下的。

    离婚的时候,程淡如毅然决然将儿子带回南城,独自抚养。

    但没想到柳逾白读完初中,忽然提出要回父亲身边去,且显然他已经与柳文藻提前联系过,回去读书的门路都已经打通。

    这不是协商,是通知。

    此举伤透了程淡如的心,此后这么多年,这裂痕就没有一刻真正弥合过,哪怕柳逾白雷打不动地回来探望,嘘寒问暖,时刻留意着程淡如衣食住行方面的需求。

    书房里传来程淡如的声音:“他走了?”

    “走了。”孙妈说。

    程淡如这才停了手里动作,顿了顿,将柳逾白留下的礼盒打开来。

    程淡如擅长国画和书法,对文房四宝一直颇为关注,她很喜欢某一方清朝的端石砚台,前一阵听说,那砚台被一位私人收藏家从西泠印社拍走了。

    现在,这砚台就躺在她的书桌上。

    柳逾白开车两小时回到南城,歇了没到一刻钟,又开两小时回去。

    他今日的行程都推后了,一下空出大半天的时间,完全不知道如何打发。

    思考的时候,车已经不知不觉开到了公司。

    显然,大家以为今天老板不来,松懈得很。他进办公室的时候,响起一阵敲键盘声,明显是在装模作样。

    他懒得计较,径直走进自己办公室。

    莫莉照常留守,看他这么快就回来,很有些惊讶。

    他坐回到椅子上,原想处理案头堆积的文件,翻了翻又兴味索然。

    想了想,忽说:“帮忙联系一个人。”

    梁司月还在床上,虽然已经过了中午十二点了。

    她睡到十一点才醒,玩着手机,一点也不觉得饿,甚至觉得自己能在床上躺一整天。

    一个电话打乱她这个美妙的安排。

    陌生号码,她犹豫了一下才接。

    还没开口,那边传来一道懒散的声音:“梁司月?”

    梁司月听出来这是谁了。

    他不容置喙地说:“你昨天不是说要报答我,现在机会来了。”

    梁司月鸡飞狗跳地起床、换衣服、洗漱、收拾东西……出门想起忘了带手机,又折回去。

    下楼的时候,韩师傅已经开着柳逾白的车,等了她半小时。

    梁司月一边上车一边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我才起床。”

    韩师傅笑说,“没事儿,别急,也没等多久。”

    梁司月第一次来柳逾白公司,却压根没有参观的心情。

    莫莉等在公司前台,领着她往里走。

    沿途有人行注目礼,她很庆幸自己觉得风大天冷,不怕麻烦地戴了口罩。

    莫莉将她带到柳逾白的办公室门口,开门前,叮嘱她:“柳总今天心情不太好,如果他吩咐你做什么事,你能配合就尽量配合。”

    梁司月无助地看着莫莉,而后者显然并无一点“能配合就尽量配合”这个表述过于惊悚的自觉。

    莫莉拉开了门,伸手在她后背轻轻一推。

    门在她背后关上了。

    梁司月慢慢地走去办公桌对面的沙发上坐下,卸下背包抱在怀里。

    办公桌后面,柳逾白身体靠着真皮座椅的椅背,明显放空的表情。

    梁司月等了半天,没听见他开口,于是不得不主动出声:“……柳先生,你需要我做什么?”

    柳逾白似这才回神。

    抬起目光看她一眼,顿了顿说:“做作业吧。”

    梁司月:“……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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