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揭皮蚀骨-《终身最爱》


    第(2/3)页

    陈家人救了华绍亭,老会长认他当养子,把他一个孱弱病危的少年人一手捧成了日后的华先生,而他给了什么回报?他害死陈峰,压制朽院二十年,清明的时候,连一炷香都不肯烧。

    徐慧晴很快就能达成所愿,想着想着,几乎就要笑出声,她盯着裴欢,把这一场所有棋子点评一遍。

    二十年前,老会长的兄弟私底下知道了暄园的事,也知道老会长最终决定舍弃私生女,留下华绍亭,这样敬兰会的大局才能有所平衡,只有华绍亭能稳住时局,也只有他,能有这个心胸和本事,留陈峰陈屿两兄弟一命。

    但陈家人那么多,并不是所有人都愿意这么想。敬兰会代代相传,偏偏那时候冒出一个外姓养子来,总有人不甘心,于是有人出手,当夜暗中冒险救走了韩婼,可惜对方真的被撞重伤,成了昏迷的植物人,多年不醒。

    后来陈家旁系亲属一直暗中维持她的医疗设施,这事并不亏,因为世人难免俗,谁也不信以华先生之心性和手段,终于出了暄园的试炼坐上霸主之位之后,还能再把这位置交还给陈家。

    兰坊是什么地方,百年不倒,其根基之深,心思之狠,远超一般人所能想象的程度,关系到他们陈家这么多人的祖业,不可能不留后路。

    从老会长到华先生上位,他们肯定都要抹掉暄园那段历史,于是那些人也不用担心什么泄密的麻烦,于陈氏其他人而言,找个小医院养着一个重度昏迷的病人费不了多少资源,顶多也就是钱能解决的事,但只要有朝一日韩婼苏醒过来,那华先生在陈家人手中就有了把柄。

    到了最后,老会长果然看人很准,当年女儿没白白牺牲,他把一家人托付到华绍亭手上,以至于后来的敬兰会开创了一个巅峰时代,这位华先生更是声名显赫,成了这条路上无人敢提的传奇,于是韩婼这个植物人也不再是普通的病人,只要她醒了,就是牵制华先生的唯一办法。

    韩婼一定会报复,如果还有机会,她毫无疑问会让华绍亭偿命。

    只不过这局棋下的时间远超过他们预期,当年救走韩婼的时候,陈家那些老一辈的人没想到她一躺就是二十年,最后到了陈峰这一代,他暗中知道这件事,把韩婼这把能致命的刀握在了手里。

    这就是兰坊的可怕之处,你以为这只是条百年不变的老街,兄友弟恭,和和气气,可惜一到入了夜,人人都似画皮的妖,从头到尾洗干净,都不是白天的模样。

    韩婼的情况实在不尽如人意,当年海棠阁里内斗的时候她不醒,偏要到了陈峰人都没了之后才醒过来。当时的徐慧晴得知噩耗,她生产不久就失去丈夫,正是崩溃的时候,抱着幼小的孩子几次活不下去,眼看到了绝路的时候却突然得知了这个秘密。于是韩婼的存在于她而言等同于救命稻草,她迅速决定把暄园控制在手里,帮助韩婼报仇,为韩婼提供助力,并借此从陈家亲戚里煽动起一批人,暗中协助自己。

    敬兰会这潭死水,也到了该动一动的时候。

    会长陈屿这两年确实岌岌可危,他从小是跟在陈峰屁股后边无忧无虑长大的,怎么算都轮不到他当会长,所以从来没人栽培过他。可敬兰会是座会吃人的人间炼狱,历代会长都是蹚着血路自己熬出来的,只有他是从天而降,被华先生硬按在这把椅子上的,于是私底下不服他的人实在很多,连陈家自己人也全都心怀鬼胎,要不是面上尊重华先生的遗愿,恐怕陈屿早就出了事。

    这一切都不难理解。

    此时此刻,徐慧晴走到这一步只有一个遗憾,她对韩婼实在失望透顶,只觉得对方是个废物,想起了就狠狠地骂一句:“活该她当年斗不过华先生,再给她一次机会,还是一样蠢!”

    裴欢连看也不想再看她,冷脸相对。

    如果说起来,裴欢当年还小,确实不清楚暄园的事,但兰坊里这些人都是什么德行她却心知肚明,个个笑里藏刀,而眼前的徐慧晴,无非又是一个死不悔改的女人,非要替丈夫当年之死而出头。

    但裴欢越听越觉得对方实在是没想清楚,徐慧晴想要彻底推翻陈屿不难理解,这位置原本是她丈夫的,她做着当会长夫人的美梦,或许陈峰活着的时候还曾经跟她许诺过,一旦他们掌控敬兰会之后就会有多少呼风唤雨的日子,所以今时今日,徐慧晴为了朽院的控制权可以豁出命,一旦事成之后呢?

    裴欢提醒她道:“你煽动朽院内乱,想要把陈屿从会长的位置上拉下来,可你想过没有,其他的陈家人支持你又是为什么,他们由着你乱来之后呢?你真以为他们会为你一个女人出头吗?”

    什么年代了,总不能还做些什么母凭子贵的美梦,且不说从上到下,还有外省那些地方的人虎视眈眈,就连兰坊里,指不定哪一户出来都能把他们母子生吞活剥。

    徐慧晴听了这话毫不在意,她面对裴欢,幽幽地盯着她,忽然又开始笑,笑得直喘气,很久之后才说:“你以为我在乎的是会长的位置吗?华夫人,你没尝过被所有至亲突然踩在脚下的感觉。峰哥没了之后,我多少次想抱着孩子一了百了。一个女人,我能跪在地上向你们每个人摇尾乞怜,连自尊都能豁出去,我早就什么都不想要了,抢一个敬兰会有什么用?”

    她指指东边的房间,显然陈屿就被控制在那里,对裴欢说:“会长在我手里,华先生看不上,不肯来。裴熙在我手里,他也不来,如今你都在我手里了。你说,这次先生愿不愿意重回兰坊?”

    裴欢更加不屑,她到这时候真连半点怕的感觉都没了,盼着华绍亭死的人那么多,徐慧晴这点恩怨实在排不上,说:“你们陈家人几十年都动不了我大哥,到现在剩下你,弄来一院子的人,也就只能想出这种下三烂的办法威胁他?”

    “那怎么敢,先生终究是先生。”徐慧晴竟然还在笑,好像在她演了无数苦情戏之后,哭了两年,已经彻底哭怕了,她捂着嘴角对裴欢说,“我自知没那个本事,峰哥就是输在了这件事上,他们男人之间有规矩,非要和先生硬拼,从始至终也没真的对你们下过手。我不一样。华夫人,我也是女人,咱们女人之间的事,就好说多了。”

    裴欢彻底明白了,眼前的徐慧晴是恨透了兰坊,恨极了敬兰会。她也许也和其他女人一样,曾经有过少女的梦想,青梅竹马的情分,才甘心嫁到了这条街上,一朝进了朽院,以为自己能天真到白首。如果不是这些男人之间的争权夺利导致冲突,最后逼死她的丈夫,徐慧晴也许会有另一番人生,她可以只是个普通妻子,幸福地做了母亲,养一个可爱的儿子,从此守着她的家庭平安度过一辈子。

    然而她现在什么都没了,因为这终究不是一条普通的街,朽院也不是普通人家,日日夜夜枕在枪口上,过的都不是人过的日子。

    其实徐慧晴现在想要的结果很简单,陈屿很好处置,走了一个他,敬兰会永远不缺替死鬼,但她比谁都清楚,陈屿能有今天,是因为他身后还有华先生,她要那个男人重回兰坊,彻底终结。

    华先生几乎成了所有人的心魔,她要在众人见证之下真真正正逼他赴死,她要的是兰坊的人彻底断了念想,穷途末路,信仰坍塌,任谁也无力回天。

    敬兰会毁了她的人生,那她就要制造一场真正而彻底的混乱,从里到外摧毁兰坊,覆灭它。

    厅外脚步声来来回回,很快有了动静,人似乎越聚越多,彻底将门口围起来。

    裴欢知道对方等到今天已经苦熬了两年,绝不会放过自己。

    她们坐在这里这么久,一旁的裴熙就只是抱着那只猫出神,静静的还带着一丝笑,也不知道在想什么,不开口更不搭话。

    裴欢不相信姐姐会帮着徐慧晴,她有太多的话想问,于是看向姐姐。

    裴熙好像被她质疑的目光看得回了神,又转向徐慧晴,忽然开口说:“你来的时候我们说好的,我可以带裴裴回来,但你要送我们走。”她说着突然松了手,于是怀里那只本来都要睡着的猫骤然受惊,突然跳下地,“喵”的一声,向着门口就跑过去了。
    第(2/3)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