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薄情于痴-《终身最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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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角度刚好能看清四下,丽婶家里一直没怎么变。她看着看着,忽然心里怅惘,也不知道如今海棠阁怎么样了。

    裴欢抱着肩膀出神,想着想着还是想起他。

    夏时梦长,秋日昼短,人生四季,唯有时间不可挡。

    那时候天色晚了,华绍亭一天忙完空闲下来,总是会亲自找到丽婶这里来接裴欢。

    她看完电视剧就在院子里吃葡萄,远远能听见街边上一群人的脚步声,最后到了院外,华绍亭就让人都站在外边等,他自己进来找她。

    他也不多往里走,大概只到门边就喊她,裴欢就老老实实地把剩下的水果都吃了,蹦下来往他身边跑。

    丽婶也是辛苦,那时候总要随时盯着她,跑快了还要追,生怕她磕了碰了,不好跟华先生交代。

    毕竟大了,很快就是上学的孩子了,大概就是那个时候起,他渐渐不再随便抱她,只伸手拉她回去。

    裴欢一直记得一个细节,华绍亭平日里周身十分讲究。尤其这条道上鱼龙混杂,什么怪人都有,他外出必须戴手套,不管对方多大的脸面,在他面前都谈不上交情,他从来不和任何人直接握手。

    只有一个例外,他每次来接她的时候,不论何时何地,他总会先摘下手套,握紧她的手再带她走。

    有时候她刚从地上捡完掉下来的柿子,连人带东西端着,脏兮兮的还要塞给他看,华绍亭也不介意。后来隋远来了兰坊,天天抱怨华绍亭讲究太多受不了,裴欢还觉得奇怪。

    再后来,他纵容她的脾气越发没了边,让她回想起来自己都觉得丢脸。年轻的时候真是打打闹闹什么都干得出来,华绍亭明明对外人原则分明,可是一到了裴欢这里,好像天大的事都能让。

    每个人可能都有一段过去要讲,而裴欢的过去,统统都和华绍亭有关。

    人人都知道先生对她的好,兰坊风雨如晦,人间锋利,世事伤人,他为她挡下了所有艰难坎坷,薄情于痴,贪小于妄,只有裴欢幸免。

    她想着想着只剩苦笑,她过去一直活在他搭建的乌托邦,几乎所有人生美梦都被满足。现在回忆起来,大概上辈子真的拯救了银河系。

    所以不管明天还能走到哪一步,她无怨无悔。

    裴欢仰头看,葡萄架上的藤蔓一年又一年,又到了发芽的时候,当年那个跑来乘凉的小女孩,除了年轻,一无所有,丝毫不懂世态炎凉。

    故事易写,年岁难唱。

    那是华绍亭的自负,这条路上根本没有什么好归宿,他乡作故乡,他也要给她一个家。

    云散尽了,日光暖暖地打在身上,裴欢手脚暖和起来,整个人终于可以放松下来透口气,看着远处,有些困倦。

    丽婶出来在院子里忙前忙后,她一直养着这片葡萄架,四月正是缺水的时候,于是一直忙着浇水。

    裴欢想起这葡萄架的事突然笑了,跟丽婶说:“我还记得呢,这个东西喝水很厉害。”不像其他花木,随便浇浇就好,有的树养起来还怕水大,但葡萄藤最费水,需要漫灌。

    过几天估计还要打条,不然这些家伙能迅速顺着架子漫天胡地乱长一气,如果没人管就吃掉果实全部的养分,时间长了,白养半年,根本不结果。

    看着只是一架葡萄藤,简简单单,真养起来也是件磨性子的事,如果没有耐心不愿费工夫,万万养不好。

    兰坊家家户户都有些草木,借着百年的老建筑极接地气,成了修身养性最简单的办法。

    裴欢随口和婶子闲聊起来,问她这几年身体怎么样。

    丽婶最近新染了头发,虽然她早上起来匆忙,还是一丝不乱绾了发髻,还涂了一点棕红色的口红,也是个不肯服老的人。

    她一边洗手,一边随意地指指窗边的托盘说:“刚查过,说我血压有点高,没什么大事,以防万一,开了药。”

    裴欢点头,让她听大夫的话,千万别固执。她说着说着,丽婶突然停下来,心思一动,抬头看向裴欢说:“我想到一个办法,也许可以找到华先生去了什么地方。”

    先生既然需要定期服药,那这么多天过去,不管他去了哪,从药品的渠道上下手,也许可以打听到消息。

    “他的移植手术虽然成功,但是后续还要定期做抗排异治疗,隋远一直让他吃的是国外的免疫抑制类药物,需要恒温保存,运输也不方便,国内量少。”裴欢告诉丽婶,“我没注意过价格,但估计成本非常高,所以咱们这边能买到的渠道也少。”

    “那就有希望,因为它不是随便能在普通医院弄到的,如果我猜得没错,假如外边那座园子里还有人住,那他们肯定会出来买药,我们只需要去查,这两天放出消息要找药的人,大概就清楚了。”

    哪怕概率小,试试也好。

    裴欢马上坐了起来,她打起精神和丽婶商量好,私下想办法安排人去市里查。

    这只是个偶然想起的办法,一时半会儿谁也不知道能不能找到有价值的线索。裴欢只能等,余下来的时间又显得格外漫长,她去帮丽婶给葡萄架打药,大家一忙起来,很快过了中午。

    裴欢一般上午都会给笙笙打电话,和孩子说说话,但今天电话一直不通,她开始担心,给隋远留了言,让他空闲下来马上联系,原本心情刚好一点,这下又涌起来无数不好的念头。

    丽婶想了想隋远的脾气,只觉得她神经过度紧张,安慰她说:“这大中午的,没准他们出去吃饭了,他一个大男人带孩子,你也不能指望他时间上有什么规律。”

    她想想也觉得自己确实有些神经质,这几天活像只奓毛的猫,有一点风吹草动她都紧张。她每天追着等笙笙的消息,稍微有一点状况外的事情,都往不好的方面联想。

    正好赶上午饭时间,会长派了人,特意到丽婶的院子来请裴欢。

    毕竟陈屿私下知道华夫人回来了,总不能一直不闻不问,于是朽院里今天很热闹,他特意请人做了一桌好菜,希望华夫人一起过去,大家吃顿饭。

    过去面上都算一家人,裴欢也只好答应。

    那顿饭做得十分丰盛,陈屿是一片好心,还把过去裴欢在海棠阁喜欢吃的菜都打听出来,但裴欢最近心里装着事,自然吃得匆忙,气氛格外沉闷,两个人也只简单地聊了两句。

    陈屿在医院那边查不出什么,也正在帮她想办法。

    “水晶洞的事大概清楚了。”陈屿饭后送裴欢一路出去,低声跟她说,“是我叔叔留下来的,谁拿到这东西,可以要求敬兰会还一条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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