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终身最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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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走到她面前,地上的沈铭还在模糊不清地喊着什么。他不看他,只看裴欢,伸出手就要去抱她怀里的孩子。裴欢甩手抽在他脸上喊出来:“别碰她!”

    她几乎用尽了全身力气,打完他,自己眼泪也涌出来。

    周围突然冲出无数人,齐齐看着他问:“华先生?”

    华绍亭擦了一下嘴角的血抬眼看裴欢,不动声色地说了一句:“没事,下去。”

    大家都不走,他抬手一枪打在墙壁上:“滚!”

    再也没人敢留下。

    裴欢怀里的孩子听见枪声号啕大哭。她抱着笙笙哄,又抬眼看向华绍亭说:“不是蒋维成的,也不是你的,你们用不着为这个孩子费心。”

    华绍亭笑了,往旁边走了两步,正好绕到沈铭身前。裴欢意识到他要做什么,弯下身把孩子放在地上,腾出一只手拉他:“你敢!”

    枪口就指在沈铭头上,华绍亭站着,而裴欢几乎半跪在地上,一只手拦着他,一只手护着女儿。

    她疯了一样地握着他的枪口不让他动,但华绍亭只是站在那里,一如六年前那个暴雨的夜晚。

    他一直都沉默,但是足以毁掉她的全部,让她知道她只是祭台上的供品,他享用与否,要看心情。

    华绍亭的口气越来越冷,说:“裴裴,你成人那天我就告诉过你,我是有底线的,你必须清楚你是谁的人!如果你敢在这件事上说谎,就该承担后果。”

    他的枪口一动不动地对准地上的人,裴欢扑过去挡在沈铭身前:“不行,他帮了我那么多……他妈妈还在住院,别!算我求你!”

    “好,那我再问一遍,孩子是谁的?”华绍亭依旧站在那里看她,目光一点一点沉下来。裴欢看着躲在围巾里哭的孩子,拼命摇头说不出话。她挡着笙笙的眼睛不让他看,把她搂到怀里,不肯解释。

    华绍亭似乎也下了决心,事到如今,竟然还能用一副耐心的口气和她说:“你也知道,我从来不做善事,也没兴趣替别人养孩子。她和沈铭,我今天只留一个,你自己选。”

    “放了沈铭,他完全不知道我的事,他是无辜的!”

    华绍亭扫了一眼地上的人,点头说:“那好,那我处理掉孩子,省得将来她大了,天天提醒我你这么多年在外边干了什么!”他口气终于压不住,一句话说出来已经气到极点,手腕一转,甩开裴欢,用枪口直接对准了笙笙。

    还是走到这一步。

    裴欢觉得自己整个人都虚脱了,没力气站起来,最后几乎跪在华绍亭面前。

    她护着笙笙到自己身后,颤抖着抱住华绍亭拿枪的手,把枪口按在自己胸前。

    所有的眼泪这六年也该流干了吧。

    她抬眼看着他说:“开枪吧,你要打死她的话,先杀了我。”

    华绍亭气得受不了,剧烈地咳嗽,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裴欢按着他的手:“我受够了,大哥……我答应孩子,这一次不管发生什么,我都陪着她。你要真想让她死,我也陪着她去。”

    她闭上眼睛,不敢再看他,眼泪偏偏还能往下掉,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有个终了。

    “别折磨我了,你不是第一次这么对我……可我还是不怪你,我就是这么没骨气。”

    她觉得华绍亭想要后撤,拼命地压着他的手,整个人抵在枪口上:“我们做个了结吧,我受够了,我知道永远逃不出去……我也离不开你,可是我有笙笙了,不能不管她。”

    华绍亭的手一动不动,不知道过了多久,裴欢脸上的眼泪都干了。他忽然开口叫人:“先把这个人送出去,放了他,让他走!”

    进来的都是跟着顾琳的人,他们犹豫了一下又低声问:“先生,要不要给他点教训,省得出去乱说话?”

    “不用,马上放他走!”

    “是。”

    沈铭被人带走了,最终只剩下他们。

    裴欢松开他的手坐在地上,低着头,笙笙已经吓坏了,扑在她怀里哭得止不住。

    她受不了这样的场面,就像要把她活活劈开一样。她无法让孩子面对这么残忍的事,嗓子已经都哑了,低声问他:“华绍亭,你作的孽还不够多吗?非要到这一步?”

    华先生说一不二,既然已经把沈铭放走了,就肯定不会饶过这个孩子。

    事已至此,裴欢什么都不再奢望。她有点发狠,一把拉过笙笙,告诉她别哭:“妈妈陪着你,没事。”

    笙笙已经被吓得说不出话,一看裴欢这样更害怕了,被逼得开始揪紧裴欢的衣服,小脸涨红,渐渐喘不过气。

    裴欢意识到不对劲,突然松开围巾,把她整个人放平:“笙笙!”

    终于还是把孩子逼得发了病,裴欢再也忍不了,回身冲着华绍亭歇斯底里地喊:“动手!别再让她受罪!你这个王八蛋……你连这么小的孩子都不放过!”

    华绍亭终于看清孩子的样子,甚至来不及惊讶,已经看出她嘴唇的颜色越来越深。他最清楚这是为什么,浑身一震,讶异地松开手指,那把枪就掉下去。

    裴欢扑过去,不知道怎么能让孩子好起来,逼得她几乎发了疯。

    华绍亭反应过来,抱住裴欢让她冷静,大声喊人进来,他一口气涌上来嘴角带出血,可他根本顾不上管,立刻叫人把孩子抱走:“让隋远下来!马上送医院!”

    裴欢满脸泪痕,头发全乱了,看着笙笙被送去抢救,终于找回了一点意识,哭得嗓子干涩得出不了声,混乱地按着自己的头。

    华绍亭叹了口气再也撑不住。裴欢抬眼看见他嘴角的血,心里一下就乱了。

    她终究明白这是她的命,她放不下他。

    裴欢挣扎着爬过去扶他,但华绍亭摇头,随便擦了一下血,说不出话。

    裴欢再也不敢乱动,坐在他身边守着。华绍亭缓了一会儿没事了,苦笑着侧过脸看她,好半天才能说话:“你怎么就这么倔?孩子病成这样……咳,你明知道隋远肯定能治好她!你还不肯和我说实话吗?”

    他一说话就不太舒服,皱着眉咳嗽。裴欢被他看穿,全部的情绪一下涌上来,脸上全是泪痕,朦朦胧胧地看他,很久之后才开口:“哥哥,我求你,放过孩子吧。”

    裴欢更咽着,声音越来越低,近乎哀求地说:“是我非要把她生下来的。蒋维成帮我……他当年是故意把现场弄成那样给你看,让你相信孩子没有了才能放过我。其实她没事,生下来就和你有一样的病,但我从来不后悔。”

    裴欢说不下去,尽量控制着自己,拉住他的手说:“你不信的话就去做鉴定,她是你的女儿……血浓于水啊,哪怕你不想要她,我也会把她养大的。求你了……哥哥,这辈子你为我做了那么多事,再为我放过她吧,好不好?”

    华绍亭一直没开口,就坐在地上等裴欢说完。最后他深深叹气,忽然往后仰,裴欢吓得叫出声,扑过去抱住他。

    其实他没事,他就是觉得心寒。

    “二十年了,我到今天才觉得自己是个失败者。”

    华绍亭躺下去总算喘过一口气,想了一会儿,想起隋远说他臭毛病特别多,果然,他这人确实自大,而且从来不觉得自己有错。

    就比如现在,他真想不通自己到底做了什么,才能在裴欢心里被划分到一定要手刃亲子的位置上。

    房间空荡荡的,顶上是繁复的欧式宫廷花纹。

    华绍亭伸手抱住裴欢,躺在地上把她压在胸口。

    他的声音断断续续,从她头顶上轻轻传过来:“我不太舒服,所以不许再闹了。好好听着,我慢慢和你说。我没有不喜欢孩子,从来没有,不想要孩子是因为……医生很早就跟我提过,这种病会遗传,我母亲和我情况一样,但她坚持要生下我,当天就心脏病突发去世了。这已经是两代人的悲剧了,为什么还让孩子来活活受罪?我当时一直劝你,你还年轻,一方面我心疼你年纪小就受怀孕的苦,另一方面是……”他停了一会儿,让她抬起头,把她脸上哭花的地方都擦干净,继续说,“我随时都可能不在,万一我哪天出事,你才多大?你怎么养大一个生病的孩子?裴裴,你自己想一想,你任性,可这不是小事,不是你平常要玩要闹,我必须为你考虑。”他的手贴在她脸上。

    她慢慢扶他起来,两人总算平静一点。他看她低着头的样子,心里还是拗不过,伸手抱她坐到沙发上去。

    裴欢捂着脸低声说:“我真不信你有这么狠,可你逼着我去医院……你是恨死孩子了。”

    事到如今她想起来依旧无法释怀。

    华绍亭把她的头发都理顺,轻轻拍了拍她说:“你总说虎毒不食子,我不希望孩子生下来就遭罪,但我还没到畜生都不如的地步。”

    他除了叹气没有办法,知道她不理解:“隋远总让我说清楚,可我说不清楚。带你去的那些人是我身边的亲信,我确实不想要孩子,但我真的没对你做那些事,孩子都四个月了,我不心疼吗?我怎么下得去手啊,你未免太高看我了。裴裴……我也是个人,普普通通的人。”

    他嘴唇上带了一点血,抱住裴欢,在她耳边轻轻地说:“我当时知道你怀孕有多高兴啊,可我没办法,从来没有一件事能让我这么犹豫。我想趁孩子还小的时候干脆让你别留下了,但是狠不下心,后来我都打算好了,我喜欢女儿,要真是个女孩该有多好。”他拍拍她的头,“不信你去问问隋远,我让他嘲笑了多久!直到现在还天天编话,说我就喜欢小女孩。”

    他说这话的时候一点也不像华先生,就像每个溺爱女儿的父亲,为了孩子让他做什么他都愿意。

    裴欢被他说得又开始哭,觉得自己要疯了,怎么会有这么多眼泪。

    她每一次都告诉自己不能再哭,可最后都忍不住。

    分开六年,她用全部的力气去恨他,把所有的信念都放在女儿身上,全部因为当年一场误会。

    怕只怕世事弄人。

    她的嗓子已经不行了,可眼泪就是止不住。华绍亭自知哄不好,干脆由她,最后裴欢的眼泪弄得他肩上的衬衫都湿了,她又发狠,咬他肩膀咬出血来。

    他随她撒气。

    “你告诉我是谁做的?”

    华绍亭目光微微黯下去,摇头说:“你放心,我以后不会再伤害孩子。她叫什么,笙笙?”

    “你告诉我!”

    “当年那些人我都处理了,全部换了一遍。你不用担心……是他们自己擅自做主,以为按我的意思,绝对不肯让你留下孩子。”

    裴欢不再问,非常清楚华绍亭,他如果不说的事,甚至愿意扛下来六年,一定是他真的没法解释的。

    她隐隐觉得这件事牵连很广,广到她不敢往下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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