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终身最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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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裴欢犹豫着想她的名字,不太确定地叫她:“顾琳?”

    顾琳冷淡地笑了一下,毫无客套的意思,她拉开门示意裴欢马上跟自己走:“华先生在对面的‘鸣鹤’,让我来接三小姐过去。”

    裴欢看了看时间,外边还在调光,还有一刻钟就要开始了,于是跟顾琳说:“你帮我跟他说一声,今天忙,让他先回去吧。”

    顾琳眼睛里闪过一丝嘲讽:“从来没人敢让先生等。”门边忽然过来好几个人,低着头喊她:“三小姐,别为难我们。”

    裴欢没动,看着顾琳的目光,心里有点难过。

    她当年和顾琳一样的年纪,也是这样——一心一意地喜欢华绍亭。

    裴欢笑了,当着顾琳的面坐下,一边拿眉笔画眉一边和她说:“你看,我就能让他等。”

    顾琳手下狠狠地攥紧,站在门边等裴欢补妆,以为她要跟他们出去了,没想到她竟然看了看外边说:“等我拍完这个镜头吧,现在走不开。”

    都是女人,裴欢看得出对方讨厌自己,顾琳被气得就要发作,却咬牙在忍。

    裴欢上场前换下自己的外套,正好经过顾琳身边,忽然低头问她:“你喜欢他吗?”

    顾琳狠狠瞪着她点头。

    裴欢笑了,她脸上化了淡妆,只有口红的颜色饱和度很高,衬得人格外明艳。

    她轻声跟她说,像用前生换来的经验:“那就不要怕他。”

    那场戏拍完,天都黑了,已经快到八点。

    敬姐本来开了车来准备送她回家,但从裴欢下场之后,她身后就一直跟着几个人,为首是个年轻姑娘,冷着脸也不说话。

    裴欢不用敬姐送了,对方不明就里地问:“那谁啊?苦大仇深的。”

    裴欢这才发现她和顾琳真的没什么关系能拿来说,于是她含糊地摇头。顾琳等着她换衣服,带人远远站在对面的墙边。

    敬姐没着急走,点了根烟开始评头论足:“小姑娘挺好看的啊。你哪找来的啊?哎哟,脾气也好,看她等你一天了,就这么站着……这别扭样儿真像你当年!让她跟了我吧,保准能红。”

    裴欢无奈了:“你去试试?拿枪崩了你。”

    “别别……祖宗,你又招来道上的人了?”敬姐听出来了,说话终于小声一点,回头问裴欢,“她看你那眼神可不对劲啊,恨不得掐死你呢。”

    裴欢笑了,又看了看顾琳说:“都说她像我,她比我聪明多了,将来不会吃亏。”

    敬姐啧啧点头,又叹了口气拍拍她肩膀,小声嘱咐:“我就不送你了,自己当心点,有什么事赶紧给我打电话,听见没?”

    “鸣鹤”是间茶楼,就在街对面。

    华绍亭以前很爱去,那里人少,环境雅致,再加上他格外喜欢老板亲手泡的大红袍,裴欢陪他去过不少次。

    六年不见,很多事都被磨平,直到“鸣鹤”变成路边的一栋普通建筑,她甚至没注意到今天这场戏离它这么近。

    顾琳引着裴欢到了二楼的雅间外就走了。

    裴欢直接推门进去,华绍亭坐在一张仿古的躺椅上,好像本来在处理什么事,但他面前矮几上的屏幕已经暗了。

    他正闭着眼,似乎累了,裴欢进去他也没有反应。

    她走过去轻声喊他,华绍亭没动。

    裴欢盯着他,雅间里暗香袭人,静得出奇。她心里一沉,慌张地低头推他:“大哥?”

    华绍亭终于出了一口气,揉着额头睁眼,正对上裴欢一脸紧张,他抬手摸摸她的脸:“眼睛不舒服,闭眼坐一会儿就睡着了……怎么了?”

    裴欢坐到他身边,觉得不太对劲,华绍亭不会警惕性这么差,她从小就知道他睡觉轻。

    可是她不敢问。

    气氛忽然软下来,倒退回旧日里,裴欢一句硬话也说不出,依旧握着他的手,勉强挤出一点笑容说:“我今天忙,刚收工,你怎么还没走?”

    华绍亭站起来动了动,然后懒懒地仰倒在躺椅上,刚好把裴欢拽到怀里。他刚醒,眼神里带着一点倦,盯住她的目光就有三分危险,像算计着猎物的狐。

    她趴在他身上,莫名开始不好意思,不知道为什么,他一个眼神能让她从耳后烧起来。

    裴欢开始挣动,明明刚才还在担心他,现在尴尬了又别过脸,这别扭的小样子和当年一模一样,看得华绍亭心里一热。他轻轻地咬在她耳后,声音模糊:“你不来,我哪敢走啊。”说着他就捏住她下巴,故意沉下声音说,“你今天该罚。”

    裴欢大衣里只穿了一条针织长裙,他手凉,顺着她的袖子往里探,那微妙的暧昧感觉逼得裴欢直往后缩,想说什么都没说出来,最后只憋出一句:“外边都是人。”说着推开他的手要坐到一边去。

    华绍亭动作比她快得多,揽住她的腰,重重把她摔回躺椅上,裴欢闷哼一声,拦着他的手:“别,你找我就为……”

    她的衣服被他拉开,这种地方让她格外敏感,又不敢大声,只好弓起身像只猫似的躲。裴欢这示弱的样子让他心满意足,一点也不肯放过她。他进去的动作让她整个人都软了,一口气差点上不来。

    这还是在外边……裴欢害怕得咬他肩膀,他好言好语抱着她哄,她眼泪都快被逼出来了,还不敢死命挣扎,生怕动静大了外边有人听见,最后她捂着嘴被逼急了,无声无息地哭,可怜兮兮地看着他。

    华绍亭轻声笑,得逞地吻她:“罚你不许出声。”

    最后,华绍亭似乎不肯饶了她,反复问蒋维成和她到了哪一步。

    裴欢就是不说话,他生气了,让她死去活来,眼睛都肿了。他终究还是心疼,放手给她穿好大衣,抱在怀里哄。

    她看着他,目光带刺,故意咬着牙说:“我跟他结婚六年了……还用问吗?”

    华绍亭慢慢笑了,这笑看得裴欢心凉。他当年不让她要孩子的时候也是这样的笑,狠而毒,压着所有情绪,竟不像个人了。

    他说:“他敢碰我的人,下场只有一个。”

    裴欢反而平静了,她慢慢地提醒他:“蒋维成是我丈夫,他出事,我也活不了。”

    华绍亭真正被这句话刺到了。

    好像刚才他们那么亲密缱绻都是一场梦,梦醒了,她长大了,他再也留不住。

    华绍亭松开手,裴欢蜷缩着坐在一旁,他长长叹气:“裴裴,你非要气死我是不是?”

    她已经不再哭,可是心里却像漏了一块,越来越疼,她故意拿这件事刺激他:“你怪我?当年我为了活下去什么都能答应,他想要我,我就答应他,换来六年安稳日子。”她情绪激动,“你有什么资格怪我?那天晚上我差点死在医院……那年我才不到二十岁啊,华绍亭,你那么对我,我不嫁给他还有活路吗?”

    华绍亭伸手把她脸颊旁的头发别到耳后,轻轻地和她说:“我不怪你。跟他离婚,两个星期的时间。两个星期之后,我去接你回家。”

    她甩开他的手:“不可能。”

    华绍亭不说话,静静看着她,突然起身去拿东西,回来递给裴欢。

    那是张照片,她一看就愣住了,上边的人就是失踪六年的裴熙。

    照片上光线不错,裴熙正坐在一个地方看书,而且照片下的时间,就是上个月。

    “她还活着。”裴欢抓住他的手,情绪激动,“她在什么地方?”

    华绍亭拍着裴欢的肩膀,目光温柔,说:“你回去跟蒋维成离婚,我就把姐姐还给你。”

    她怔住,看着他,艰涩地开口:“你非要让我们之间变成这样吗?拿姐姐威胁我,来跟我谈条件!你这样和……和蒋维成有什么分别?”

    华绍亭摇头:“是你在逼我,裴裴。”他手指慢慢地敲了敲矮几,一字一句地说:“跟他离婚。”

    门外的人听见华先生的暗示,推门进来。

    顾琳眼神嘲讽地扫了裴欢一眼,把手上的东西放在桌上就出去了。

    裴欢紧紧捏着那张照片,看向桌上的药片和水,什么气愤都没了。

    到了这个分上,对他连恨都谈不上。

    她推开他的手,踉跄着过去,如他所愿地吃完药。她拿着那张照片,笑得格外凄凉:“华绍亭,你会遭报应的。”

    他依旧不拿她当个女人,又或者……对他而言,女人永远只是件东西。

    荣幸的是,他当裴欢是自己的所有物,所以才对她这么好,但她永远只能等着他的临幸和决定。

    裴欢看着姐姐的照片,情绪几乎崩溃,站也站不住,整个人眼前发花。

    他向她伸出手:“我早就遭报应了。”他想扶住裴欢,可是她不让,拿起水杯,发狠地向他砸过来。

    杯子没砸到华绍亭,可是半杯温水直接泼在了他脸上。

    裴欢心死如灰,看着他说:“我不会跟蒋维成离婚,你想动他……大不了我陪他一起死!”

    雅间里的声音让门外的人警觉起来:“华先生?”

    裴欢拉开门,抱着那张照片跑出去。顾琳冷眼看她失魂落魄的样子,一回身却愣住了。

    华先生竟然被那个女人泼了一身水,杯子碎了一地。

    顾琳拿枪就要追出去,华绍亭看着她的动作,啪的一声拍在桌子上:“你敢!”

    外边的人全都低下头,顾琳把枪扔了。

    她跟着他六年,第一次看到他这么生气。

    华先生盛怒之下一句话都不再说,在场所有人全部不敢动,连呼吸都尽量压低。

    顾琳低着头,拿了纸巾递给他。华绍亭深深吸了口气,想接过去,可是全都掉在了地上。

    他嘴唇的颜色越来越重,顾琳眼看他脸色不对,冲过去一把扶住他:“华先生!”

    她迅速回身喊人:“让隋远马上到海棠阁等着!”随后反手把门关上。

    华绍亭的呼吸断断续续,人已经说不出话。顾琳扶住他,她随身带着他的药,冷静地让他吃下去,暂时稳定住这次病发,然后送华绍亭上车,赶回兰坊。

    夜里,几位大夫为防止华先生病情反复,全都守在海棠阁。

    隋远皱着眉站在床边上,华绍亭的情况已经稳定下来了,但一直没能睡着。他看他都嫌累,这人明明刚从鬼门关上走了一圈回来,还不肯放过他自己,一直若有所思在想什么。

    隋远“哼”了一声,说:“也就三小姐能让你生这么大气,她跟你说什么了?气得你病都犯了。”

    华绍亭终于收回目光,淡淡笑了:“她说我要敢动蒋维成,她就陪他一起死。”他说完开始咳嗽,隋远赶紧摆手示意他不问了,让华绍亭冷静:“好好好,她这是气话,命要紧,你好好活着才能把她带回来,听见没?躺好。”

    他咳了一会儿好受多了,苦笑着看向隋远说:“别大惊小怪的。我想了这么久,已经没什么好生气的了。”

    他慢慢地侧过身看向窗外,还是那年的海棠树,还是那年的人,可是他们真的回不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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