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页 “他的尸体是在什么地方被发现的?” “那时候天还没有完全亮。” “天还没有亮,那个小叫花怎么会到那条巷子里去?去干什么?” “那我就不太清楚了。” “尸体是谁运到这里来的?” “是我自己抱来的。”赵瞎子说,“柳大侠是个好人,出手又大方,而且一直都把我当作他的朋友。” 他又补充着说:“柳大侠到这里来了虽然并没有多久,却已经交了不少好朋友。” ——只有很熟的朋友,才能在他绝对料想不到的情况之下,将他迎面一刀刺杀。 ——这个好朋友是谁呢? 陆小凤在心里叹息着,又问赵瞎子:“你把他抱来的时候,刺杀他的凶刀是不是还在他的心口上?” “你怎么知道的?”赵瞎子显得很惊讶,“你怎么知道那把刀还在他的身上?” “刀伤是在第六根和第七根肋骨之间,这两根肋骨距离很近,一刀刺入,刀锋就很难拔出来。”陆小凤说,“凶手在柳乘风一时大意间刺杀了他,心里一定又兴奋又慌乱,而且也不能确定这位负当时盛名的剑客是不是已经真的死在他的刀下,仓猝间拔刀,第一次如果拔不出来,第二次再拔不出来,就不会再试第三次了。” 陆小凤用一种非常冷静的声音说:“这么样一把刀,一定要像你这么样一个棺材铺的老板,在很从容的情况下才能拔得出来的。” 赵瞎子叹了口气:“直到现在我还不知道你究竟是谁?可是我已经知道,你一定是个很了不起的人。” “事情是不是这样子的?” “是的。” “是不是你把刀拔出来的?” “是我。”赵瞎子说,“是我亲手拔出来的。” “刀呢?” “刀?”赵瞎子好像忽然之间就把刚刚说的那些话全都忘记掉了,“什么刀?” 陆小凤笑了。 他当然很了解赵瞎子这种人,更懂得要用什么方法来对付这种人。 对付这种人只要一个字就够了。 ——钱。 一锭银子塞进赵瞎子的手里之后,陆小凤再问他眨眼前刚刚才问过的那个问题,赵瞎子的回答就已经和刚才完全不同了。 “刀呢?” “刀当然已经被我藏起来了。” “藏在什么地方?” 赵瞎子一张本来好像已经僵硬了的白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比较像是笑的表情:“我要藏一样东西,当然是藏在别人找不到的地方。” 棺材下面这个用暗紫色砖头砌成的,像是祭台一样的低台,居然还有几块砖头是活动的。 把这几块活动的砖头抽出来,里面就是一个天生的秘密藏物处了。别人既不知道这个砖台下有可以活动的砖头,也不知道是哪几块砖头,要把藏在里面的东西找出来,当然非常困难。 赵瞎子的手已经伸进台下的暗洞里去了,当他的手缩回来的时候,无疑手上已经多了一把刀。陆小凤实在很想看看这一把能够将柳乘风迎面刺杀的刀,是把什么样的刀? 可是赵瞎子的手却一直没有收回来,就好像洞里有一条毒蛇忽然咬住了他的手。 他本来已经苍白得完全没有血色的脸,现在简直好像已经变成惨碧色。 陆小凤看看他,瞳孔渐渐收缩。 “刀呢?” 这一次赵瞎子的回答居然又变得和第一次的回答完全一样了。 “刀?什么刀?” 陆小凤实在很想一巴掌打过去,再重重地踢上一脚。 但他却想不到赵瞎子已经跪了下来,哀呼着道:“我发誓,我本来真的是把刀藏在这里面的,可是现在里面已经变成空的了,刀已经不见了。” 看到他这种样子,陆小凤的巴掌也打不下去,脚也踢不出去了。只有沉住气问:“你想想,除了你自己之外,还有谁知道你那柄刀藏在这里面?” 赵瞎子的头本来已经碰在地上,听到了这句话忽然间抬了起来,一双瞎眼也好像有了光。 “我想起来了,有一个人是知道这件事的,只有他一个人不但知道,而且还亲眼看到。” 陆小凤一把将他从地上提了起来,厉声问:“这个人是谁?” 赵瞎子喘着气说:“他姓……” 赵瞎子没有把这句话说完,他说的第三个字是个开口音,可是他虽然张开了口,却没有声音发出来。 因为他的口刚张开,外面就有二三十道光芒打了进来。 在这一瞬间,以陆小凤的估计,这些寒光最少有二十三道,有三种颜色:一种青,一种紫,一种灿烂如银。 这一次他错了,因为其中还有一种暗器的光芒已经接近透明。透明的就是看不见。 从这间屋子三个窗户外打进来的暗器,也不止二十三种,而是二十四种。 ——因为其中一种是透明的。 这二十四种暗器,要打的并不是陆小凤,而是赵瞎子。 幸好它们都没有打中,甚至连那件看不见的暗器都没有打中。 因为赵瞎子已经撞破了屋顶,飞出去了。 他自己当然不会飞出去。 他伏在地下,陆小凤将他一把提起,还提着他的衣襟时,暗器就已射入,在这间不容发的一刹那间陆小凤已经把他用力摔出,把屋顶撞出了一个大洞,从洞中飞了出去。 然后陆小凤也从寒光中穿出了窗户。 在这一瞬间,他身法的变化和速度,几乎已超过了人类体能的极限,也超过了他自己体能的极限。 一个人之所以能够成功,就因为他往往能够凭着一股超人的意志力和求生力,超越他自己体能的极限。 一个在别人眼中认为随时随地都会死的人,之所以能够不死,道理也是一样的。 05 陆小凤蹿到院子里的时候,赵瞎子也刚从屋顶上纷飞的瓦片中冒出了。 一堆木料后,又有一蓬寒光暴射而出,打的还是赵瞎子。 这个人无疑一定要杀赵瞎子灭口。 陆小凤在空中,已顺手抄起一块木板,以左脚尖点右脚面,身子再次借力弹起,手里的木板也迎着那一蓬寒光拍了出去。一连串轻响过后,暗器已钉入木板中。赵瞎子的人已落在屋顶上,又从原来那个洞里跌了下去。 只听见那堆木料后有人在低喝:“好一个陆小凤,好轻功。” “你是谁?” 陆小凤喝问着,正想往那堆木料后扑过去,想不到对面屋顶上已经有一道刀光,青虹般掠起,凌空一转折,就激箭般向他刺了过来。 这一刀又快又险,一刀就要想把他刺杀于地下,所以这一刀完全没有再留余地。 陆小凤并没有退缩闪避,反而迎着刀光飞身扑上去。 刺客显然吃了一惊,刀光一抖,想在半空中反削陆小凤的咽喉,可是力量已经不够了。 陆小凤忽然伸出食、中二指,一下子就捏住了刀锋,用力往前面一送,一股真力由刀锋传至刀柄,刺客的虎口立刻被震裂。握刀的手刚松开,刀柄已撞在他的胸口上,“咔”的一声,他的肋骨已经被撞断了两根。 这一招正是陆小凤威震江湖、天下无双的绝技。所有的变化只不过是一刹那间的事。 除了陆小凤之外,天下再也没有第二个人能在这间不容发的一瞬间捏住刀锋。 这个刺客从半空中跌倒在地上的时候,喉咙里不由自主发出了仿佛野兽垂死时的叹息。 他的刀已经到了陆小凤手里,刀锋已经到了他的咽喉要害上。 其实他的刀法和轻功无疑也是第一流的,所以陆小凤也说:“想不到这地方也有你这样的高手。” 陆小凤问这个穿一身黑色紧身夜行衣,以黑巾蒙面的刺客:“你是谁?是谁要你来的?你们为什么要灭口杀赵瞎子?” 这个人吃惊地看着陆小凤,惊惶的眼神中,瞳孔已收缩。 陆小凤忽然发现他的瞳孔里仿佛有人影一闪和剑光一闪。 他没有看错。 他的反应也够快,所以他才没有死在这一剑下。因为他已经拧身挥刀。 他的反应虽然这么快,他的衣襟还是已经被寒气森森的剑气所划破。 剑光闪动中,他看见了一个满头白发苍苍的紫衣老妪,却没有看清她的脸。 因为在这一刹那间发生的事,根本不容许他观察思索。 一剑刺下,陆小凤反身挥刀,被撞断肋骨的刺客已就地滚了出去。老妪的剑光再一闪,陆小凤再退,退到那堆木料前,本来似乎已经想好了反击的方法,最少也已经留下了退路。 可是他既没有反击,也没有再闪退。 他的脸色竟忽然变了,因为他忽然发现这个老妪手里用的剑,赫然竟是柳乘风的剑。 这时候,这柄剑的剑锋几乎已经刺入了他的心脏。 现在陆小凤的情况,实在已经退到了无可再退的绝路。心脏无疑是人身上致命的要害,奇怪的是陆小凤后来居然对别人说:“幸好她那一剑刺的是我的心脏,否则我就死定了。” 为什么呢? 因为在那一瞬间,他的右手就在他的心脏附近,所以那时剑锋虽然已经穿透了他胸口前的衣裳,再往前刺半分,陆小凤就完了。 可惜就这一瞬间,这柄剑竟连半分都没有法子再往前刺了,因为这柄剑的剑尖,忽然间一下子就被陆小凤的两根手指捏住。 后来也有人问过他:“我们都知道你的那两根手指,就好像有神鬼的符咒附着一样,甚至好像已经和你的心意可以完全相通,只要你的心一动,对方的剑就会被你夹住,因为无论多么快的剑,也不会有你的心动得那么快。” 这一点江湖中没有人能够否认。 “可是那个时候你的手为什么刚好就在你的心脏附近呢?你是不是已经算准了对方的那一剑一定会刺向你的心脏?” 陆小凤只是笑笑,不回答。 这种事根本无法回答。 在生死存亡间的那一刹那,有很多事都是无法解释的。也许那是他经验和智慧的结晶,也许那是一瞬间的灵感,也许那只不过是运气而已。 剑客的剑被人捏住,简直就好像他的手脚已经被人绑住了一样。对他心理的打击甚至还更严重。 可是这个紫衣老妪,无疑是第一流剑客中的超级高手。 她不但剑法快,反应更快,不但反应快,判断更正确。所以陆小凤一捏住她的剑,她就立刻把剑松手,她的人也立刻用一种非常惊人的速度掠了出去。 她当然是向上掠起的,她掠起的角度非常倾斜,为了避免对方的后手,这种角度无疑是最安全的一种。 可是她还不放心,她无疑是一个非常谨慎、非常爱惜自己生命的人。 所以她掠起之后,还凌空翻了一个身,改变了另外一个更安全的角度。 她穿的是一件紧身的百褶长裙,就像是一道重重的帘幕一样。穿着这样一条长裙,裙里已经不必要穿长裤了。 可是在她凌空翻飞时,她的长腿也翻飞而起,就像是一重重波浪一样翻飞而起。 陆小凤一抬头,就看到了她的腿。 那绝不是一双老妪的腿。 陆小凤看见的这一双腿,雪白修长结实,和她那满头白发,满布皱纹的脸,绝对不像是属于同一个人的。 陆小凤是个眼力非常好的人,对女人的脚也特别有兴趣,有研究。 他甚至可以看见这双腿上肌肉的跃动。 这么结实,这么长,这么美的腿,甚至连陆小凤都很少有机会能够看到。 这个紫衣老妪手里用的剑是柳乘风的剑,她那个同伴是一个很快的快刀手。 陆小凤就算是个完全没有思想的人,也可以想得到他们和柳乘风的死一定有很密切的关系。 这两个人无疑一直都留在这个小镇上,现在虽然全都来了,却还是可以查得出来的。 要怎么样才能查得出来呢? 刀客的脸是被黑巾蒙住的,老妪的脸无疑经过易容改扮。 现在陆小凤唯一真正看到的,只不过是那一双腿。 那当然绝不是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太婆的腿,如果能找出这双腿的主人是谁?那么也就可以找出刺杀柳乘风的凶手是谁了。 这就是陆小凤唯一的一条线索,也是他唯一能做的一件工作。 他能怎么做呢? 难道他能把这个镇上每个女人的裙子都掀起来,看一看她们的腿? 老实说,陆小凤也并不是不想这么样做,只可惜他实在做不出来。 他只好再去找赵瞎子。 赵瞎子却死也不肯再说一个字了,他已经被吓得连裤裆都湿透了。 北京城绝不是一天造成的,要侦破这么样一件神秘离奇复杂的凶杀案,当然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 所以陆小凤只好暂时回去睡觉。 想不到他一回到他那间破烂的小屋里,就看见有一条腿,从他的床底下伸了出来。 一条又脏又黑的细腿,腿上全是污泥,根据陆小凤最保守的估计,至少也有七八个月没有洗过了。可是跟腿下面长着的那只脚一比,这条腿又显得干净极了。 那只脚,简直就好像是用一大堆狗屎堆出来的。 陆小凤苦笑着摇头,端张椅子,在床对面坐下。 床底下的人终于慢慢地爬了出来,一头鸟窝似的乱发,盖着个鸟蛋似的脑袋。 陆小凤轻轻地咳嗽了一声:“小叫花。” 小叫花一下子就跳了起来,脑袋几乎撞上横梁,看见陆小凤才松了口气。 “大少爷,这下子你可真把我吓了一大跳,把我的魂都吓掉了。” 陆小凤立刻露出很抱歉的样子:“我真吓着了你?” “当然是真的。”小叫花用手拍着胸口,“我差一点就被你活活吓死。” “那倒真是不好意思。”陆小凤说,“我好像应该向你道个歉,赔个不是。” “那倒也不必了。”小叫花做出非常宽宏大量的样子,“你只要在某一方面给我一点小小的补偿,我就决定原谅你。” “一点点补偿?”陆小凤故意问,“什么样的补偿?” “譬如说,一点点金子,一点点好酒,一两个好看的小姑娘。”小叫花眯着眼说,“你当然也知道,这些东西都是可以压惊的。” 陆小凤笑了。 他实在想忍住不笑的,却实在忍不住笑了出来。只不过在他开始笑的时候,他已经一把揪住了小叫花的衣襟,就在他揪住小叫花的衣襟的时候,小叫花的人已经被他好像提一个小王八一样地提了起来。 陆小凤已经板起了脸。 “你半夜三更偷偷地摸到我的房间里来,翻箱倒篓还不算,还要爬到我床底下去,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 “最可恨的是,你居然还说我吓着了你,还要我赔偿你。” 陆小凤冷笑:“我看你倒应该好好赔偿我才对,我一定很快就会想出一个好法子来的。” 小叫花已经快哭出来了。 “我不是来偷你的,我是丐帮的子弟,我怎么会来偷陆小凤,我怎么敢?”他哭丧着脸,“天下有谁不知道陆小凤是丐帮的好朋友,丐帮上上下下几万个兄弟有谁敢妄想动陆小凤一根寒毛?” “你真的是丐帮的弟子?” “绝不假。” 陆小凤的手松了,小叫花一跳下地立刻用一种很漂亮的身段,向陆小凤打了个千。 第(2/3)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