脆果儿(1~5)-《女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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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过去,挨着雾子身边坐下,雾子没出声,只是别头,用手指拭了一下眼角,很细小的动作。

    龙七用手心磨了磨小腿:“有点冷。”

    雾子没回话。

    她就和雾子一起看着漆黑的海面。

    “舒萌的朋友都很可爱。”良久,她才开口,龙七听着。

    ……

    “你看她们,喜欢就喜欢得轰轰烈烈的,要所有人都知道,真好。”

    “还好吧,有点浮夸。”

    “但是很真。”

    海风与浪声交替响,龙七把下巴抵在雾子肩上,轻轻问:“怎么了啊?”

    ……

    雾子抬手抚开被风吹到脸上的头发。

    凝视着海面,喝啤酒,喝了小半瓶后,才低低说:“我对李尔闻做了很坏的事。”

    “不喜欢拒绝就好了,别给自己那么大压力,喜欢你的人多了去了,一个一个要去道歉不成。”

    “是我让李尔闻误会的,我看他每一场球赛,跟他吃每一顿饭,放了学还跟他私聊,分班都跟着他选,却从来不告诉他我看的等的要聊的从来就只有司柏林,不是他。”

    雾子一口气说出来,垂头撑着额,长发顺着手臂滑下来,龙七的下巴还抵在她的肩膀上,人还挨得跟她很近,环着膝盖的手本来打算给李尔闻发个消息报平安,手指在键盘上顿住。

    ……

    “什么?”

    ……

    雾子撩起头发,侧过脸,看龙七,眼睛微红。

    “我喜欢司柏林。”

    ……

    凌乱的发丝在两人之间飞,眼睛对着眼睛,龙七久久地盯着她,雾子不躲,眼虽红,也长久地对着她。

    “什么时候开始的?”

    “入学那天。”

    雾子重新看向海面,手臂环着膝盖,吸一口气:“我试过了,我以为我的好朋友跟他在一起后,我可以把那些喜欢,在意,甚至对你的羡慕,嫉妒都压下去,每一天我都在克制自己不要多过问你们的事情,但就是忍不住问,忍不住了解,每一天,每一天都过得……现在又来个李尔闻。”

    龙七的喉口有点儿干。

    “你入学就开始喜欢他了,我是去年才开始,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雾子笑,笑中带更音:“你太明着喜欢他了,在我告诉你之前,你先告诉了我,所以这件事我就不能再说了,七七。”

    “那你为什么不早出手,观望那么久干嘛。”

    “因为我知道他是个多冷情的人。”

    ……

    雾子说得对。

    雾子竟然很了解司柏林。

    而脑门一热说上就上的她,现在就陷入了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困局中,雾子最后说:“到今天为止,我装不下去了。”

    ……

    ……

    两人一时无话,在沙滩上坐了很久,直到雾子自己整理完情绪,别头问一句:“我是不是挺贱的。”

    “没有,完全没有。”龙七秒回。

    “那,”她说,“你看你,是要记着这件事,还是当这件事没发生过,我都配合。”

    “司柏林知不知道?”

    “他知不知道,都不妨碍他对我什么态度,他就是那么个人。”

    说得也对。

    轻吸一口气。

    龙七的手指捣着身子边的沙子:“其实我没有跟司柏林睡过。”

    听的人沉默,她继续说:“而且说实话,他对你的好感讲不定还更多一点,我和你的区别,导致他会跟我交往的原因,应该只是,我主动了。”

    “……”

    “周妲你知道吗,舒萌的朋友,刚刚我问过她,她们是暑假前认识司柏林的,我想起我也是暑假前才跟司柏林好上的,所以,我认为他跟我在一起不是因为喜欢我,他只是正好需要一个女朋友,来挡烂桃花。”

    “你别想太多。”雾子反过来抚她的肩膀。

    “不是想太多,只是冷暖自知,”龙七拍拍手,拍掉掌心的沙,撑着身子起来,“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要告诉你这些,好冷,我想回去了。”

    独自回了夜排档,看到正准备来找她的司柏林,夜宵局已经散了,人都陆陆续续地走,舒萌抱着彭子撒着娇嗲酒疯胡言乱语着,李尔闻焦虑地坐在桌边大口喝酒,看到她来,腾一下站起来,问雾子怎么了。

    “没事,她就想静一静,最近压力太大。”

    “收拾一下,我送你们回去。”司柏林看表。

    祸害了一堆少女心的这个人,还浑然不觉的样子,龙七顿两秒,说:“你送李尔闻回去吧,我待会儿陪雾子打车回去。”

    说完又挨近到他耳侧:“现在把李尔闻一个人丢下比较危险,我和雾子可以的,你不用管了。”

    “不行。”

    他目不斜视地回。

    别头看身后,视线扫过喝得烂醉的一群人,扫过舒萌和彭子时,他用一种“养儿千日要你何用”的老父沧桑表情摇了摇头,从兜里掏手机,但不是他的,是之前顺的靳译肯的。

    “他打球前吃过感冒药,晚上滴酒没沾,”司柏林边说,又扫了一遍,还是没在场子里找到靳译肯人,“手机没问我拿就是还没走,你找到他,让他送你回去,到家给我电话,他可能在二楼。”

    “知道了。”

    和司柏林告别后,又依次送别一些人,她问舒萌:“你有没有看见靳译肯在哪里?”

    舒萌挨着彭子,喝的是真醉,装成小孩子的模样用食指抵在脸颊边,噘嘴冥想,眼睛眨半天,说:“哦,他跟妲妲一起不见了。”

    ……

    她翻白眼。

    最讨厌寻找这种调情中的男女。

    花了十分钟,总算在酒家二楼的空旷会客厅里找着人。

    靳译肯正在沙发上坐着,酒足饭饱悠哉地很,周妲也在,不知道正搞什么花头,龙七还没进去,看见她把包带上的一根丝巾摘下来,从沙发的后方围住他的眼睛,就在门口停了下来,周妲也是喝了点酒,脖子到耳根是红的,说话声比见龙七时温柔多了,很高兴的样子,系完丝巾,凑在他耳边说话,整张脸都快贴上去了。

    靳译肯估摸着觉得小姑娘挺有意思,没管,没摘丝巾,没有动作,一副玩咖老手的姿态,手肘抵着膝盖,车钥匙在手心里转,这腔调就把周妲迷得三魂六魄都快没了,周妲在沙发边蹲下身,近乎跪着,在他耳边说听不见的情话。

    果然贵圈玩很大。

    龙七准备先退一步免得看到什么刺激画面,周妲的手机却响了。

    周妲摁掉。

    又响。

    可能是舒萌或其他小姐妹找她,她敷衍不掉,颇有怨言地接,一边起身,手心一边在靳译肯的肩上安抚地拍一拍,迅速往会客厅一边的阳台去,掩着嘴轻声回话。

    靳译肯在沙发上坐着。

    仍旧没摘丝巾。

    龙七候了三五秒,看时间,没什么耐心,干脆走进门。

    但是她有眼力见,知道人家没完事儿呢,打算把手机还回去就跟雾子打车回府,轻声走到沙发旁。

    靳译肯应该是没察觉有第三个人过来。

    厅里没开灯,只有一盏走廊的顶灯,那些光稀稀落落地洒在这边,刚好一半落他肩身上,龙七把手机放在沙发边的茶几上,看他。

    看他即使坐着也显得高挺直的身板,看他串着车钥匙摇晃的指头,修长,分明,看他露在丝巾下面的一截耳垂,有点红。

    她想恭喜周妲,使的小招数对他有点效果。

    边打量,边离开。

    但是“啪”地一下,几乎是她转身的刹那,靳译肯伸手,这人眼睛还被蒙着,手却稳稳拉住她的右手腕,吓了她一大跳,步子被拉回去,侧头看,他仍旧稳如泰山的模样。

    手心贴着肌肤,温热感从手腕触电般传输到身体每一处毛孔,是把她当周妲了,她没出声,呼吸着。

    他的一半身子在羸弱的光中。

    握稳后,缓缓往下,手心从她的手腕移到掌心,龙七还是没出声,直到两手相贴,就这么神不知鬼不觉地牵上,力道刚刚好,沉沉的,要是换了周妲本妲承受这么一撩,可能得疯。

    “你用不着放瓶子。”

    而后,靳译肯开口。

    龙七抬眼。

    ……

    “你很有魅力。”他接着,徐徐地,以蒙着眼的状态,讲给她听。

    5

    话很动听,但龙七把手抽出来。

    没有说话,重新拿走茶几上的手机,离开会客厅的同时,周妲打完电话,从阳台的门进来,没看见她。

    然后就回到一楼露台上,剩下的人稀稀落落的,彭子和舒萌也准备走了,问龙七找到靳译肯没有,她坐在桌边摇头,曲着膝盖,手里闲来没事地扯着鱿鱼丝,说:“你们放心走吧,不用管我和雾子,我已经叫上车了。”

    雾子正靠在她的身边,喝太多酒,酒劲上来了,犯晕,闭着眼睛挨着她的肩膀睡。

    “你可以吗?要不我让朋友送你。”

    “我可以,你俩都还需要人送呢,别操心了。”

    “那你们俩到家后记得给我回个消息喔。”

    她点头。

    ……

    等舒萌和彭子走后,雾子迷迷糊糊地问一句:“车到了吗……”

    龙七说还没,海边接单比较少,然后侧头关心她:“难受吗?”

    “还好……”

    “难受就睡,我会把你送回去的。”

    雾子的睫毛湿湿的,一股借酒消愁愁更愁的意味,龙七再安慰一句:“别担心我,也别想李尔闻的事了,这么大人了他能照顾好自己的情绪,而且柏林送走他的,柏林会开导他。”

    ……

    话讲到这儿,一楼店门口传来脚步声。

    别头看,靳译肯和周妲总算是调完情下来了。

    他插着兜,周妲乖巧地跟在他身后,满脸的红晕就快飞到发根了,刚见时挺御姐一人,高跟短裙细腰,现在在个头拔高又凌厉帅气的人身边,眼神柔情,嘴角含笑,还因为一阵阵海风而抚了抚手臂,弱不禁风的样子。

    也是蛮会的。

    周妲要是知道靳译肯曾对她实施一次反撩,现在哪还会做出这种欲拒还迎的姿态,估摸着今晚就能彻夜不归。

    靳译肯扫一遍这儿留剩的人,看见她,第一句话就是:“你老公呢?”

    “送朋友走了。”

    龙七答,手指尖徐徐地撕着鱿鱼丝:“你一直都没发现自己的手机丢了吗?”

    他随着她的视线看到桌面上的手机,没说什么,拿上,接着问:“你们怎么回去?”

    “叫上车了。”

    “你家住哪里?”

    ……

    顿了两秒,没立刻答,视线跟他身后的周妲对上那么一眼,周妲那是摆在面上的希望“闲人勿扰”,但仍对龙七笑笑,龙七回:“还有五分钟车就要到了。”

    “跟我说你家住哪儿。”

    他不着急走,低头滑开手机屏。

    “……德闻路。”

    “多少号?”

    “298。”

    手指在手机屏幕上打字,像在输入导航目的地,他的衣领和脖颈被光照亮,三秒后,他说:“这么远,你朋友又醉了,深夜十一点,你敢拉着她打车?”

    还没给她回的时间,脑袋朝向停车场的方向歪了歪:“把车取消,我送你们。”

    龙七没有二次推脱。

    周妲要是不作声的话她乐得坐这趟免费专车服务,何况还拖着一个半醉不醒的雾子,某些方面来说,靳译肯要是真落下她们带着周妲走了,龙七极大可能往司柏林那边告上一状。

    还好他很上道。

    她要陪雾子,周妲就理所当然坐在了副驾驶,可能是夜深了,人疲了,一路上他的话不多,周妲因为有外人在,发挥也就不多,看上去就像规规矩矩的朋友关系,三个女孩中又属周妲的家最近,所以她最先下车,随后是雾子,龙七把雾子送到小区楼上,靳译肯那会儿就在车里等着。

    从楼里下来,离车还有三五步距离的时候,听到副驾驶车门咔一声解锁,不着痕迹地转移了龙七往后座去的脚步,她也就顺势开了副驾驶门,从容地坐进去,门咔一声关,本来就安宁的环境变得更加密闭与静谧,启车的同时,她说:“谢谢你。”

    “应该的。”

    “便利店那事儿。”

    车头正在小区门口拐弯,靳译肯侧头看她一眼,她目不斜视地看前方:“我知道是你,认出来了。”

    顿两秒,补充:“你的鞋很帅。”

    车子驶上马路,四面车窗同时下降,夜风吹拂进来,与此同时,车内开了音乐,一首挺好听的英文歌,这个夜晚的氛围也开始变得柔和,他回答:“你很有眼光,那双已经停产了。”

    妈的,买不到了。

    龙七的食指抚了抚侧额:“走岩南路,会快一点。”

    “走隧道更快。”

    靳译肯秒回,但是龙七都还没反应过来是哪条路更快一点,他又好像推翻自己一样,在前头交叉口临时改道:“那就走岩南路。”

    ……

    车子上了岩南路,车速平稳,夜风撩拨长发,她在车窗旁撑着肘,抵着额,音乐也跟着飘散在风中,融情融景,那一瞬间有种恍惚的错觉,也有一种舒适的困意,两者交融,形成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酸甜感,她说:“有火吗?”

    靳译肯从兜里拿出个火机给她。

    同时,也把自己的烟盒递她:“你试试这支。”

    龙七接,干脆在座上曲起了膝:“司柏林要知道的话会打死你。”

    “他在陪李尔闻续摊。”

    “他跟你说的?”

    “你送你朋友上楼的时候,打过电话,那哥们失恋了,他正开导。”

    “不算失恋,顶多单恋失败。”

    他笑笑,没多问,这人笑起来的侧脸贼好看,龙七看着,问:“后来你打爆你弟弟的头了吗?”

    靳译肯的手肘搭着车窗,又笑:“司柏林吓唬他的,我对我弟没得说。”

    “我不信。”

    “那你改天来我家看。”

    “不过你弟观察力强,嘴也很甜,”她说,“我跟司柏林也就说了一句话,你弟中午走时就懂喊我嫂子。”

    ……

    靳译肯没回话。

    三秒后龙七才反应过来,立刻侧头讲:“不是,意思是司柏林也是他哥。”

    “那今天就先留着他的头。”

    “这算威胁还是表扬?”

    “表扬。”

    咔一记,打火,漫在唇边的烟气随风往后飘,散在同样后扬的长发里,此刻的马路上车流稀少,一路畅通无阻,夹着烟的手搭在车窗上,龙七听着音乐,舒展脖颈,闭着眼。

    “什么时候开始的?”

    靳译肯问。

    龙七听得懂,没睁眼:“去年寒假前。”

    窗外的手掸了掸烟灰。

    “我考上年级第一的那天,正好也拍了第一次杂志封面,双喜临门,但盈则必亏,我就想再凑一个第一次,抽个烟,拉高一下亏值。”

    “你还讲究盈亏平衡点。”

    “我什么都信一点。”她说,“你呢?”

    “失眠。”

    “熬夜还抽烟,”她侧头,“平时都用什么保养品啊小伙子,皮肤这么好。”

    “天生条件好。”

    他还真认真答,认真得反而像在逗她,龙七笑:“那你都因为什么失眠?”

    “做梦。”

    “做梦还算失眠?”

    “因为做的梦想不通。”他侧头,与她对上一眼,继续看前方,“你什么都信,那信不信平行世界。”

    “你是说另一个维度,一群一模一样的人,因为不同选择导致不同的人生轨迹,那么一个平行宇宙吗。”

    “跟你聊天不费劲。”

    “那你跟谁聊天费劲?”

    “也是你。”

    “你什么意思?”

    别头就瞪过去,靳译肯笑:“那个宇宙里的你。”

    “这话的意思是你梦到我了咯。”

    “你很聪明。”

    烟在烧,她拨头发,系着桃木的红绳顺着手臂往下滑:“算是真的好了,那我都在你的梦里干什么?”

    “我要说什么都干,你会不会打死我。”

    “我不要命了吗现在打你。”

    ……

    “那我跟司柏林结婚了没有?”问。

    他没有答。

    “太年轻,想太多是不是。”将烟头摁进车载烟灰缸里。

    “梦里片段都很碎,没有他。”

    她笑出声来,这个话题断断续续地进行,一路都把她哄得很开心,车子就这样到了龙信义家的小区,她临下车前,把烟和火机递回给他,车门刚开,顿两秒,五指拨了拨头发,她重新关门回过身,手撑上座椅,跟他突然挨得近,看他处变不惊的眼睛。

    “你很迷人,但我也不赖,你讲话很有意思,但我有男朋友了,你看我的第一眼我就知道你想泡我,但我,你兄弟的女朋友,没有单身之前,你想,都不能想。”

    态度摊明,龙七笑一笑,眼睛晶亮,准备走,手腕被拉住,再次回身,头发划过空气,车顶的光穿过发丝间隙,眼睛仍旧对着眼睛,靳译肯这会儿的神色还跟上一秒时一样,没有因为这句话起什么情绪,也没有因为被直白戳穿而有退的意思,痞而懒,慢条斯理说:“你那么牛,就别怕着急走。”

    好了,到此为止,这整个晚上藏在插科打诨下的那些调戏撩拨彻底露出水面,那些电光火石下的眼神交接,那些心猿意马的肢体摩擦,还有一些更隐蔽的,欲拒还迎的故意忽视,都在彼此摊牌后原形毕露,她说:“谁在怕你。”

    紧接着是靳译肯挨近她,她坐挺一些,听他慢慢地撂话:“你要不说破的话,我会花一年时间慢慢泡你,但你既然非要说破……”

    她看他。

    ……

    ……

    “我就只好在一个月内泡到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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