锄奸-《悍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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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范申一声令下后,躁乱不安的树林里人心稍定,然而细想叛军竟然已经攻打至这座山林里来,不免还是战战兢兢。

    官家合衣而起后,亦是一度震愕,想起白日里范申斩钉截铁的结论,更有一股无名火蔓延胸口。

    “不是说暴民在泰州么?

    !”

    范申跪倒在地,请罪道:“臣估算有误,请官家降罪!”

    钱贵妃云髻凌乱,花容失色道:“眼下哪是什么降罪的时候,赶紧想办法击退叛军要紧呀!”

    官家越想越怒火中烧,触发旧疾,捂着胸咳得浑身剧颤,脖颈通红。

    钱贵妃尽心伺候着,突然失声叫道:“哎呀!官家咳血了!快……御医快来啊!”

    这一声叫得又悲又急,浑然催魂一样,众人心慌神乱,七嘴八舌吵得沸反盈天。

    范申头大起来,正思量对策,身后又是一阵蹄声,来者翻身下马,因太过匆急摔倒在地,狼狈地爬起来道:“官家!马军司、步军司中计沦陷,叛军已经杀上来了!”

    “什么?

    !”

    这一刹那,林里更乱如鸡飞狗窜一样,各式各样的喊叫声、啼哭声、还有官家那越来越惊心动魄的咳嗽声盘桓耳畔,直吵得范申头痛欲裂。

    “都不要惊慌!”

    范申蓦地站起来,环顾四周道,“叛军再凶猛,也绝不会是殿前司四千精甲的对手!况且泰州军已经受旨,此刻正在前来的路上!届时二军前后夹击,岂还有他叛军存活之地!”

    范申鼓舞士气,却在这时,那匍匐在地的人道:“大人……打上来的叛军,好像就是……泰州军啊!”

    范申遽然变色。

    一声尖啸破空而至,钱贵妃惨声惊叫,营帐外的一棵古树上,赫然插上一支寒芒流转的羽箭。

    四周一寂后,蓦地传来一声大叫:“快掩护——”

    说罢,一大批殿前司禁军提起盾牌聚拢过来,漫天羽箭如骤雨斜织,顷刻间笼罩四下。

    箭镞击落在盾牌上的声音密密匝匝,间杂钱贵妃等人惊慌失措的喊叫,范申躲在一块盾牌底下,饶是再如何从容不迫,此刻也不由心惊胆战。

    怎么会是……泰州军呢!

    泰州大乱后,分明有一支三万多人的厢军入京勤王,照时间推算,来的这批无论如何都应该是准备入京的厢军才对,怎么可能转念之间,就变成叛军,攻上山来呢!

    范申百思不解,便在绞尽脑汁之际,蓦地一个念头闪过脑海。

    范申随之僵住。

    盾牌外,箭雨收歇,一声声蹄音如闲庭信步,围拢过来,声音回荡来空阒的树林间,散漫,嚣张。

    殿前司禁军心有余悸地放下盾牌,范申展眼看去,果然看到了篝火对面,那人冷毅的脸庞。

    率领着这批“泰州军”攻上山林里来的,并不是原本的团练使,而是失踪多日的易州战犯——忠义侯褚怿。

    “褚……悦卿!”

    不等范申开口,官家已震骇出声,咳得一嘴血迹的脸上写满恨意。

    林间月光如漏,丝丝清辉照在褚怿脸上,一双黑眸深冷而锐利:“奸佞范申挟天子以令天下,臣救驾来迟。”

    “你……”官家更气得一窒。

    范申心念急转,心知一旦给褚怿拿下,必然绝无生路,突然恶向胆边生,夺过禁军长剑,拉过官家横剑而去。

    电光石火间,一杆长*枪破空而来,恰巧在范申挟持官家之时,刺穿他拿剑的那只手臂。

    范申一记惨烈大叫,长剑猝然落地。

    众人悚然看去,黑夜里,一人策马而出,盔甲上仍浸着新鲜的血迹,笑起来时,唇边一个酒窝又深又圆:“官家,这就是你信赖了多年的大功臣,可看清了?”

    官家坐倒地上,愕然瞪大双目:“……还有你!”

    从夜幕里一枪制服范申、策马而来的这人,正是褚家四郎——褚晏。

    “你们……你们褚家!”

    官家怒火中烧,气血上涌至头皮处,褚晏在他肺疾发作前道:“褚家忠臣刚刚救君王于水火,分内之责,不必言谢。”

    官家气绝。

    褚晏看一眼对面的褚怿,叔侄二人下马,不再跟官家多言。

    范申被褚晏那一杆长*枪扎穿手臂,钉桩一样钉在地上,正疼得龇牙咧嘴,冷不丁褚怿、褚晏走近过来,霎时倒抽一口冷气。

    “要杀……便一刀给我个痛快!”

    范申负隅顽抗,眼神不住变幻,思量着该如何脱险。

    褚怿上前,从怀里拿出两份圣旨,在他身边蹲下。

    “你写的?”

    黄绫圣旨展开,火光映照下,一行行字触目惊心,褚怿看范申一眼,眼神冷凝。

    范申怒目而视:“那是官家的旨意……”

    褚怿眼神不变,点点头后,拔*出范申肩上的那杆长*枪。

    鲜血喷溅,范申惨叫得满地打滚。

    在场众人魂飞胆落,瞠目结舌,褚怿三两下把两份圣旨的卷轴削掉,继而再一枪扎入范申另一条臂膀。

    “啊——”

    又是一记惨嚎,回音盘桓林间,三声方绝。

    褚怿再次蹲下,握着那两张黄绫,道:“谁写的?”

    范申痛得面目扭曲:“我,我……”

    褚怿垂睫,把那两张黄绫扔在范申嘴巴上,道:“收回去。”

    范申涕泗交流,一时没能明白过来,褚怿起身,又要去拔他臂膀上的长*枪,范申幡然大悟,张口把那黄绫咬进嘴里,快速吞下,瞪大着眼、猛摇着头示意留情。

    褚怿大手握在枪杆上,盯着他,范申心胆俱寒,老泪纵横,努力地吃着那两张黄绫。

    然后黄绫毕竟是极上等的丝织品,含也含不化,咬也咬不破,范申艰难吃着,到底吞不下去,一时卡在喉咙里,堵得惨声悲咽。

    一声一声,哀怨刺耳。

    似临终前最后的控诉,也似惨败后首次的哀求。

    褚怿眼神淡漠,拔*出那一杆长*枪,就着范申那张塞满黄绫的嘴刺了进去。

    “啊——”

    钱贵妃愕然大叫,下一刻,褚怿拔*枪,鲜血自范申口中喷涌而出,顷刻浸透黄绫。

    官家瘫坐在帐外,魂飞魄散。

    褚怿持枪走过去,道:“请官家重新拟旨。”

    官家一震,骇然又茫然:“拟……拟什么旨?”

    “一,各路地方军必须、立刻入京勤王,士卒、粮草、军*火一样不落。

    二——”

    褚怿一顿,眼盯着官家,口吻平静而不容置喙:“金军撤退后,禅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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