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悍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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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蜜糕忙噤声,蔫头耷脑地爬上圆凳坐下。

    雪青给他盛好饭,辅佐他拿稳双箸,尽量独立用膳。

    蜜糕扒下一口饭,瓮声道:“爹爹已经连着三日不回来啦。”

    容央教训道:“食不言,寝不语。”

    蜜糕腮帮鼓鼓的,悻悻然地垂下眼。

    易州军所离主城并不远,如非战时,褚怿一贯吃住皆在官舍。

    容央夹着菜,想着的确是已经连着几日不回家用膳的褚怿,也悻悻然垂下了眼。

    “军所最近很忙吗?”

    哄睡了大小郎君后,天幕繁星皎皎,孤灯长明的寝屋外,仍是没有褚怿回来的迹象。

    容央袖手等在檐下灯辉里,被照亮的脸庞上带了一丝气恼和落寞。

    雪青安抚道:“上回金人乔装入城,假贸易之名窃取军情的事闹得不小,驸马或许还在善后呢。”

    容央静了静,道:“那都是上上个月的事了。”

    雪青哑口。

    容央凝望着月下幽深而空渺的庭院尽头,蓦然想起赵彭的来信,蹙眉道:“难道是京城里出什么事了?”

    赵彭每回来信都会分成两封,一封写给自己,略谈朝局,详叙家事;另一封则是写给褚怿,针砭时弊,深究朝中大小事宜。

    今年是燕云十六州向大金上缴赋税的最后一年,如无意外,从这个月起,大鄞就能够彻底收回燕云之地。

    然而,就是在这个敏感的时间段内,褚怿于两月前在易州抓获了一批潜入城中刺探军情的大金细作。

    平白无故,怎么会有细作潜入?

    大金皇帝显然是不情愿、甚至压根没想过如约归回十六州赋税大权的。

    容央眉心渐锁,沿着这思绪往下设想,心情不由越发沉重。

    如果仅仅是不愿意归还赋税大权,那尚且还能采用谈判等外交策略尝试解决,如果大金是想趁此机会发动战争,彻底掠走十六州的话……

    以大鄞如今的国力,可否有能力与之一抗?

    ——灾情险恶,民生凋敝;领兵造反,揭竿而起……

    赵彭信上所言又一次响在耳畔,容央尚不及深思,雪青突然道:“殿下,是驸马!”

    容央展眼,月影婆娑的庭院那头,一人高高大大,举步而来,紧收的一双皮靴映着月光,银丝凛凛生芒。

    容央心头一动,提裾迎上前去。

    “今日还特意吩咐后厨做了你爱吃的蜜煎豆腐,谁知道你又……”容央还来不及责备,被褚怿搂入怀里。

    梧桐树下,银辉细密,容央鼻尖贴在他衣领上,神色蓦地一变。

    他身上有浓烈的酒气,酒气里,还裹着一丝微妙的、似有又无的香——

    类似于……廉价的脂粉香。

    “蓟州有份军情,这两天一直在探,大概明日能成,委屈莺莺了。”

    褚怿噙笑说罢,揉一揉容央的头,便欲牵她回屋,容央突然伸指在他胸口一戳。

    褚怿被戳得往后退了退,垂下眼来,三分不解。

    容央对上他深黑而明澈的眼眸,深吸一气,压下猜疑,只道:“你不知道自己很臭么?”

    提的是酒气,也不止是酒气。

    褚怿很爽快地点头,仍是笑着,指一指浴室的方向,坦然地去了。

    并无一丝慌乱的、或是掩饰的痕迹。

    雪青看容央站在树下半晌不动,侧脸亦冷得不大寻常,不由道:“殿下,怎么了?”

    容央静静地看回褚怿踩过的那一地枯叶,淡道:“没怎么。”

    次日。

    酉时,金乌西坠。

    褚怿在军所中巡视完毕,脱下甲胄,就着一袭便衣往外而去。

    百顺跟随着,精神抖擞地道:“方悫这厮奸猾得很,一张嘴又铁一样的硬,这回总算肯松口了,但愿那东西真像他讲的那样,不然,我非要他把这两日喝下的酒全吐出来不可!”

    又道:“还有银子,也得照十倍赔偿!”

    褚怿一哂,故意逗他:“歌姬舞姬呢?”

    百顺愣了愣,想象起方悫赔来十倍的歌姬舞姬的场面,心知褚怿定是不会收的,那自己要收下,荼白不得气得火冒千丈。

    忙道:“那……那折算成现银就成了。”

    褚怿笑。

    军所外,两匹快马翻过山岭,往城门而去。

    及至入城,正巧赶上十五赶集,大道上摊铺鳞次,人声喧哗。

    二人放慢马速,提着缰绳穿梭在人潮里,信步往城东珠玉轩走。

    百顺频频往后看,蓦地策马上前来,悄悄地道:“郎君,后面好像是帝姬的车。”

    褚怿转头。

    人海深处,一辆双辕马车缓缓而行,四檐漆丹,窗缀绿绦,精美华贵如此,显然便是全城最尊贵之人——嘉仪帝姬的车驾了。

    褚怿眼眸微动。

    百顺忧心地道:“郎君,该不会你招美人的事被帝姬知道了吧?”

    褚怿眯眼,默然转回头来,策马慢行间,唇角蓦地一扯。

    难怪昨夜就感觉怪怪的,洗得那样干净了跟她求爱,也还是被各种理由推辞。

    合着,病症在这儿呢。

    褚怿啼笑皆非,大喇喇地任身后的车跟着。

    一炷香后,主仆二人抵达城东名声最大的乐坊珠玉轩,刚一下马,便有熟悉的小厮上前来寒暄伺候。

    褚怿把马鞭交过去,眼往后展,跟来的马车也正停稳,但车幔垂着,车窗关着,不见有人下来。

    褚怿走上前去,敲窗。

    窗内静了一静,继而车窗被人从内推开,褚怿低头看进去,对上一双清冷倨傲的大眼。

    容央巍然端坐着,淡声道:“好巧。”

    褚怿应:“是,很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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