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5章-《大唐第一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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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夏季的夜,像清透的凉粉冻,月光如银,四野传来隐隐约约的蛙鸣,宫灯高悬,灯火明明灭灭。

    李旦拾级而上,抖开小团窠蜀锦披风,裹在裴英娘肩头,牵起她的手。

    他的手心温暖干燥,“走,回家。”

    裴英娘轻轻嗯一声。

    已是宵禁时候,长街清冷寂静,来回巡逻的武侯卫提着灯笼守卫坊门,数不清的飞虫不住往灯笼上扑。

    卷棚车驰出宫门,驶向隆庆坊。车窗外挂了香囊,异国番邦进贡的郁金香、龙脑香,香气久久不散,所过之处,隐隐留有余香。

    裴英娘倚着李旦,小心翼翼避开他腰上的伤口,“阿兄,我们不是说好了吗?”

    他们预料到武皇后会这么做,商量了许多应对的法子,其中不包括李旦直接来接她,他可以用更婉转妥帖的方法。

    李旦背靠层层堆叠的绸缎隐囊,右手揽在裴英娘肩上,低头吻她的发顶,“我忘了。”

    二十多年来,他全部的温柔甜美记忆,几乎全是她,明知她没有危险,还是忍不住心惊胆战,她对他来说太重要了,光是想象她不在了的情景就觉得绝望。

    拥有过最美好的,怎么甘心再失去她,回到荒凉的过去。

    直接和母亲摊牌是最快的方法,他等不到李显先投降。

    听他睁眼说瞎话,裴英娘轻哼,手却仍旧老老实实抱着李旦,不管怎么说,他是因为怕她吃苦头才放弃其他迂回手段的。

    沉默了半晌后,她忽然说:“每年端午,南方扬州一带有竞渡比赛,长安没有……今年我们去看龙舟竞渡?”

    话刚说出口,不等李旦回答,她摇摇头,否定自己,“不行,你的伤还没好,不能舟车劳顿。”

    而且李治肯定舍不得他们远行。

    李旦揽紧裴英娘,“想看龙舟竞渡?”

    她点点头,宫里的事一桩接一桩,赵观音很可能活不过今晚……她想出去透透气。

    “回去让匠人扎彩船,我带你去洛阳。”车帘被夏风吹起,李旦望着车窗外明朗的月色,眼眸沉静,“我们去洛阳看竞渡。”

    裴英娘笑了笑,没把李旦的话当真,他们哪能说走就走呢!

    ※

    裴英娘走了,说明李旦不想争太子之位,李显来不来,武皇后都只能选他当太子。

    韦沉香应该松口气的,可她并没有,反而更害怕了。

    如果事情真有这么简单,武皇后为什么还不放她们离开?

    她和赵观音之中,一定要死一个人。

    “姐姐,我们该怎么办?”

    韦沉香去拉赵观音的手,她们敌对过,仇视过,互相埋怨过,从亲如姐妹的闺中密友到见面眼红的正妃和孺人,现在房里只剩下她们,她又像小时候那样,下意识找赵观音求助。

    赵观音很骄纵任性,对她还是很和善的。

    李裹儿哭闹了一阵,韦沉香心里沉甸甸的,没耐心哄孩子,任她哭,小家伙嗓子都哭哑了。

    赵观音低头看着韦沉香的手,纤细雪白,李显应该很喜欢这双手吧?

    他喜欢的人太多了,多她一个不多,少她一个不少。

    她长叹一口气,冷冷道:“你放心,皇后不会杀你。”

    她是正妃,杀她就够了。武皇后之所以把韦沉香和李裹儿也抓来,一方面是吓唬李显,另一方面,是让韦沉香亲眼看着她死,韦沉香心思太多了,武皇后这么做,算是顺手给她一个警告。

    赵观音态度冷淡,韦沉香却奇迹般的安下心。

    她咬咬唇,挂起讨好的笑容,“皇后只是吓吓我们罢了,姐姐一定也能安然无恙。”

    赵观音自嘲一笑,没说话,谁都能活下来,唯独她不能。

    李显如果当上太子,她顺理成章成为太子妃,届时一定会封赏太子妃的家人——她阿娘常乐大长公主勾结世家,意图暗害武家人,从而扳倒武皇后,几乎和谋反无疑,圣人已然厌弃她阿娘,武皇后更憎恶她阿娘,不会容忍太子有这样的岳家。

    退后一步说,万一常乐大长公主仗着李显是太子,想东山再起呢?阿耶曾给她写信,说大长公主日夜咒骂武皇后,谁劝都不听。

    赵观音可以肯定,如果武皇后放过她,那么要不了几个月,常乐大长公主多半会因为某种原因暴病而亡。

    只有她死了,她母亲和阿耶才能活下去,流放之地固然艰苦,总归不缺吃穿衣食,活着总是好的。

    有可能她阿娘最后还是咎由自取,妄想蚍蜉撼树,挑战武皇后的耐心……那也不要紧,身为儿女,她没办法承欢膝下,已经是不孝,不能用父母的性命去换自己的荣华。

    李显来与不来,只会影响武皇后对他的管束是宽松还是严厉,改变不了她必死的结局。

    吱嘎一声,上官璎珞推开房门,她手里端了只鎏金漆盘,盘中一碗甜羹冒着丝丝热气。

    猜测成了现实,韦沉香脸色惨白,抱起李裹儿,连连后退,惊叫:“我、我的孩子还小,她离不开母亲!”

    上官璎珞抬起眼帘,放下漆盘,转身退了出去。

    门又关上了,隔绝了屋外清冷的月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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