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0章-《大唐第一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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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福哆嗦了两下,“你……你应该和娘子商量……”

    蔡净尘收起匕首,“你都能猜出实情,我若再在娘子身边待下去,迟早会露出端倪。”

    除了他、马氏和裴英娘,没有人知道当年的真相。

    但是纸包不住火,阿福看出来了,难保方鸿看不出来。

    阿福咬牙道:“我不会出卖你的!娘子更不会!我只是大概猜到一点,从来没有深想过,我没有和别人透露过什么,连阿禄都毫不知情!”

    “我知道。”蔡净尘望着火盆中跳动的火焰,火光笼在他俊秀的面孔上,他的神情显得很温柔,“娘子不在乎……她派人教我读书写字,让我明白道理,她同情我,可怜我……就算事情暴露,娘子还是会庇护我。”

    但是他不需要庇护了,既然一辈子摆脱不了阴影,不如索性直面它。

    他这些年任劳任怨,救济百姓,挣得的所有钱粮除了奉养阿娘,剩下的全部捐出去修桥铺路,赡养孤寡,他长年穿几套朴素的旧衣裳,从不去平康坊寻欢作乐,也不会流连西市酒肆。

    裴英娘很欣慰,觉得他是一个好人。

    其实他不是。

    “我记得你们兄弟是士族出身……”蔡净尘道,“为什么阿禄甘心为奴?”

    阿福和阿禄一直是裴英娘的属下,并没有入奴籍,兄弟俩当初投效裴英娘时,和她说好,日后要自立门户,恢复家族旧时荣光。

    但阿禄做了相王府的外管家,那就不一样了,他放弃原来的姓氏,等于彻底成了相王府的奴仆。

    阿福轻叹一声,道:“我们兄弟受人恩惠,岂能知恩不报?阿禄甘愿效忠娘子,壮大家族之事,还有我。”

    “士族之子,能果断舍弃出身,回报娘子……我不如你们,我连知恩图报都做不到。”蔡净尘淡淡一笑,“我不如你和阿禄,继续待在娘子身边,迟早会给娘子带来祸患。阿娘死了,我了无牵挂,以后世上再无蔡净尘。你回去吧,告诉娘子,我已经死了。”

    裴英娘不会放弃他,那他就自己放逐自己。

    阿福一拳头挥向蔡净尘,“你混蛋!你忘恩负义!假死就能解脱吗?”

    蔡净尘扭过脸,因为这一拳而微微皱眉,“不能。”

    从他失手推倒阿耶,杀死阿耶的那天起,余生必须背负弑父的罪孽,永远无法解脱。

    连母亲也是间接为保护他而死的。

    他活着的每一天,都像即将溺水而亡的人,喘不过气。午夜梦回,他觉得自己就像长街阴沟里的老鼠,不配得到娘子的信任。

    他注定是鄙贱的淤泥,恶臭腐朽,哪有资格去肖想美丽高贵的明月。

    既然不可能和她并肩,何必留在她身边连累她的名声。

    “那你为什么要带领灾民作乱?”看着蔡净尘自暴自弃、什么都听不进去的样子,阿福气不打一处来,又是一拳头拍向他。

    蔡净尘被他打得翻仰过去。

    他一手撑地,爬起身,擦掉嘴角的血迹——阿福的手劲不小,“方鸿不会无缘无故怀疑我,他是六王的人,趁着民乱,我把他杀了。”

    阿福呆了一呆,双手颤抖,“你、你把方鸿杀了?!你带领灾民作乱,就是为了杀人?”

    “不,你要记住,方鸿不是我杀的,他死于山匪作乱。”蔡净尘面色微沉,过了一会儿,冷声道,“回去告诉相王,要他小心提防六王。”

    “你待在这儿,六王就会放过娘子?”阿福握紧拳头,“与其远远躲开,为什么不和娘子一起商讨应对之法?”

    蔡净尘沉默了一瞬。

    暂时还没人知道他隐秘的心思,所以没人会说三道四,等真相暴露的那一天,就不一样了。

    裴英娘是备受爱戴的永安公主,是尊贵的相王妃,他不能成为她的污点。

    而且……阿娘走了,他什么都没了,他怕有一天自己会控制不住……裴英娘那样干脆,一定会像拒绝执失都督一样,彻底远离他。

    说不定还会厌恶他。

    “我不会在这里待很久。阿坤是个很常见的名字,他们以为我是土生土长的山民,我不会给娘子添麻烦……”他低头绞干衣袖,轻声说,“这伙山匪只是吃不饱肚子的百姓,他们劫掠的商队大多是本地豪族雇佣的地痞,那些豪族鱼肉百姓,故意拖延修筑栈道的工程,阻止外面的官兵进城,趁机哄抬物价……再过两天,我会把山上的人送走,你以后也不用再来寻我,我不会一直待在羁縻州。”

    “你要去哪里?”阿福怔怔道。

    蔡净尘微微一笑,火光照耀中颊边的刀疤异常醒目。

    他抬起手,一记手刀砍向阿福的后颈。

    阿福软倒在地。

    今年长安的秋天来得格外早。

    刚回相王府的时候,榴花红艳似火,一转眼,枝叶间挂起累累的石榴果。使女们头戴楝叶,臂上缠缚彩丝,谓之辟邪驱疫。

    冯德端着漆盘走进回廊,盘里一团团彩线颜色鲜艳,“郎君,今天该系长命缕,长命百岁,平平安安。”

    李旦负手站在石榴树下,望着庭前空空的秋千架,微风拂动彩绦,铃铛摇曳,送出阵阵脆响。

    藤萝间一串串葡萄低垂,西域引进的葡萄种苗,结的葡萄圆润晶亮,据说很甜。

    裴英娘刚住进来时就盼着尝尝葡萄了,现在葡萄熟透,她却不在。

    等她回来的时候,葡萄多半已经烂光。

    “郎君,去九成宫的人应该快到了,再过不久娘子就能回来。”冯德试探着道,“是不是派几个人去城门守着?等娘子车驾到了,您好出去迎接娘子。”

    李旦沉默半晌,摇摇头。

    自从圣人册立六王为太子,相王府渐渐有风雨飘摇之势,郎君早出晚归,变得更寡言少语了。

    也更让人猜不透。

    冯德默默叹息,没敢接着劝,躬身退下。

    武攸暨抵达九成宫的时候,裴英娘和李令月早就把行礼收拾好,只等动身。

    前几天李旦信上说会有人接她们回长安,她以为李旦会亲自来,没想到当苦力的是武攸暨。

    韦沉香抱着李裹儿,紧紧跟着裴英娘,翘首以盼,生怕她们把她丢下。

    因缘巧合,李显的长女最后取名李裹儿——裴英娘曾犹豫要不要劝韦沉香改个名字,思量之后还是作罢,韦沉香分明是想借女儿邀宠,以激发李显的愧疚之心,她还是别掺和了。

    武攸暨瘦了些,精神气倒是还好,笑呵呵和几人见礼,还给薛绍、李令月的儿子和韦沉香的女儿准备了见面礼。

    韦沉香大为感动,谢了又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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