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休夫(女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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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家女儿柳冬是田氏妻夫二人的命根子。因了柳冬启蒙早,六岁背诗,十岁写得一笔好字,连书院里的先生也时常夸她于科举一途有望。

    如今柳长宁以柳冬名声要挟,田氏气的肝疼,面上却不显。

    他眼珠一转,上前两步,不怒反笑道:“几日未见,大侄女脾性渐长。你既如此不要脸面儿。今日姨夫也只好拉下脸皮与你掰扯掰扯。”

    田氏虎着脸,声音粗厚。倒不似一般夫道人家那般腼腆。

    他插着腰,盛气凌人道:“你母亲去了十年,是我妻夫二人收留你,将你养成大成人。往日虽对你管教严苛,却也将你抚养长大。如今,眼看着你成家立业,不求你反哺,只望尚存两分良心。你今日既对我们不尊敬,且将这些年妻主喂给你的口粮还来。”

    “姨夫认为我需要还上多少合适?”

    田氏紧绷的神色微松,他眼珠一转,冲着柳长宁竖起五根手指头:“姨夫知道你不容易,可你家夫郎却是个有大本事的人。他那妖孽模样,想来有不少私房钱。姨夫也不多要,便给五百两银子,咱们往后便算两清,大可不必再有来往。侄女觉得如何?”

    天气炎热,这会儿,天空乌压压一片,柳长宁额头上的汗水止也止不住,她抬起衣袖将汗水擦拭干净。

    这才低头,似笑非笑的扫了一眼田氏:“不如何,帐总要算清。五百两银子倘若少了,岂不是让您吃亏。姨夫既然要掰扯,不若我们找来里正,算算这些年我用了您家多少粗粮。母亲爹亲死前,我虽还小,但记忆犹新。爹亲的嫁妆以及母亲名下二十亩良田俱被二姨家霸占。长宁不识字,里正那里倒有田产变更契约。”

    柳长宁忽尔与田氏对视,茶色的眸子淡的看不出情绪,她唇角的笑消失无踪,低声道:“不若我们算算这一笔账,我柳长宁素来不是让亲姨母吃亏的性子。”

    田氏眼睛眯成一条缝细,脸上黑得仿佛能滴出墨来。

    他们定是不能找里正掰扯,倘若单单只是柳大的良田被妻主占了勉强有理有据。可柳大夫郎手中的那笔嫁妆,他们是万万没道理强行霸占。

    那笔嫁妆,若仔细算下来,得有一百两银子,这些年早被她拿去贴补娘家。很多用处连柳正也不知道去向。

    倘若真掰扯清楚,他的下场……

    田氏眼神凌厉,先声夺人:“好啊,好话软话与你说尽,你却依旧这幅狼心狗肺模样。倘若你不应,我田永便是舍了这张脸,也要央着县里的人牙子将你卖到皇宫大内去。”

    柳长宁摩挲着下巴,人伢子?田氏倒是有恃无恐卖她,呵?

    她挑眉,居高临下的看着两人,不为所动

    田氏怒目而视,冷哼一声,从怀里摸出一张泛黄的纸。

    保养尚算得意的手将纸张展开,上前两步,白纸黑字,隔的近柳长宁淡淡扫了一眼。

    田氏笑得有恃无恐道:“大侄女儿可别怪姨夫心狠,拿出这张卖身契要挟于你。倘若不是你不听话,伶牙俐齿,今日姨夫断不会如此不给你脸面。”

    柳长宁的视线落在那张泛黄的宣纸上,张了张嘴,正欲说话,忽而脑内一痛。

    她揉着嗡嗡作痛的额头,斜靠在木板门上,原主那些隐藏的记忆不知是否受了这张契约的刺激,一股脑的融入自己的记忆海中。

    翻阅突然得来的另一部分记忆,柳长宁才总算明白,为什么自己穿越而来继承原身记忆片段不完全。

    原主是个精神分裂者,她有双重人格。而这一切的起因,皆是田氏手中拿着的这一纸契约。

    原主自小懦弱,爹胎中继承而来的性格,却也并不严重。遇到不开心的事情,会发泄。遇到不愿意做的事情,会拒绝。

    她母亲父亲去世后,跟着大姨家生活,备受压迫,可心中依旧存着对生活的希望。

    五年前,柳正在村子内吃酒回家,狂性大发,毒打原主,险些就要了她的命。

    原主被激发了血性,能够下床后,偷偷找来母亲以往相熟的大妇,筹谋告到里正面前说理。

    哪里知道,此番盘算无意被田氏撞见。

    那日,柳正家的柴房,原主几乎遭受到惨绝人寰额对待。

    柳正扒光了她的衣物,将她吊在横梁上抽打。

    倘若只是毒打,原主便还有希望,未来总有一天能够将这一家毒辣的亲戚告到县里。可是万万没想到,田氏趁着她昏迷之时,让她在一张卖身契上画了押。

    她在意识不清之时,将自己变成了一个能任由主人发卖的奴。

    从血泊中醒来的时候,原主许是或许绝望,分裂成了两个人格。

    主人格懦弱而予取予求,次人格执拗狠辣无所不用其极。

    事实上,柳长宁穿越至今,继承的全是原生主人格的记忆。对次人格,一无所知。

    倘若不是田氏手中这一纸张契约的刺激,原主这些记忆碎片或许仍旧不会苏醒。

    一切始于贫穷,归于罪恶。

    原主次人格并不能经常出现,每一次占据身体控制权。便是这一家,对原主进行惨无人道对待的时候。

    主人格没了活下去的希望,浑浑噩噩,活的如个行尸走肉。

    次人格虽仍旧有反抗的血性,出现的时间并不长,且汇聚了原主所有的阴暗情绪,阴狠而暴戾。

    一月前,柳正一家最后一次压榨原主。最终将原主的戾气给激发了出来,次人格获得身体主导权。

    用尽全力踹翻了柳田氏,逃到了镇子里。因了原主毕竟营养不良,次人格俯身的原主,再如何暴戾。凭借她自己的身板,定是打不过柳正。

    是以那夜连夜逃离西樵村,总好过主人格占据主导权后,逆来顺受,被二姨一家压榨卖给人伢子。

    身为一个女子,倘若成了女阉人,没了能吸引男子的诱香,不能令他们生儿育女。便彻底失去了一个做女人的尊严。

    是以卖入皇宫为阉人的女子,倘若不是走投无路,便如何也不会踏出这一步。

    次人格俯身的原主尚有两分血性,连夜逃到北环县。

    身无分文,又无甚本领,因了自小生活在西樵村,即使次人格比主人格厉害,却依旧是没见过世面。

    她甚至不知道出了北环县,还有更广阔的州郡。

    原主在花石镇游走了三日,饥肠辘辘,在狼狈之际,遇见了出门采买的便宜夫郎。

    便宜夫郎那时是关县令之女养在县里的外室,出入俱是坐着马车。

    原主因了身体虚弱,饿的头晕眼花,在大街上撞上了裴元绍的马车。

    整个县里,几乎所有人都说,袁绍公子张扬跋扈,凭着关县令之女外室的身份,招摇过市,目中无人。

    但是原主却见到了他最温柔的一面,当时的她形容狼狈,头发散乱,整个人又脏又臭。

    他那双如墨的眼睛看过来,没有县里贵人们的轻蔑,平静而包容。淡淡的觑了她一眼,吩咐身边的小侍给了她一两银子并几个馒头。

    原主这辈子都没有见过那样矜贵的男人,被那种不含任何杂质的眼神看着,便觉得自己仍旧还是个人。

    她的世界原本就很小,惊鸿一瞥的墨眸,竟觉得得到了所有。

    是以,隔天,当净面换衣。自愿打算去那位公子府上拜谢的原主,却没想到,遇到了关县令之女。

    县令之女带着他入了那位红衣郎君的宅子,她与他们定了一纸契约。

    契约的内容,便是那日休夫之时,便宜夫郎所说的那份契。

    原主需将便宜夫郎领回家,让他暂时当她名义上的夫郎。待关女君处理好内宅之乱,便宜夫郎便会自行离开。

    作为报酬,关女君给了她整整一百两银子。

    次人格控制着身体的原主,其实并不愿意回村。可契纸不能违背,看了一眼便宜夫郎,欣然答应。

    左右有这一百两,将之给那贪财的二姨一家,她的危机便会解决。

    更重要的是,平白将那公子娶回家,即使有那纸契约限制,山高水远,她对他做什么,也无人可管。

    人的**是无穷无尽的,原主主人格软弱又老实,次人格却汇集了所有的怨念。

    那纸契约,在原主将便宜夫郎带回去的第二日,便被抛诸脑后。

    第二日夜晚,原主偷偷摸摸的潜入便宜夫郎的屋中,企图对他做那等事情。

    只可惜原主弱鸡身板,如何也不是便宜夫郎的对手,长鞭一扫,便被扔出门外。

    经此变故,许是受到惊吓。次人格往后再也没有出现,主人格占据身体主导权。

    莫名其妙得来一位夫郎,一眼见他便是满心欢喜。

    主人格控制的原主爱的偏执又卑微,任劳任怨,将所有的爱意一股脑的给他,祈求得到片刻的注视,却只是一次又一次的失望空。

    不过原主却在这样无望的付出中得到了莫名的快,感。

    柳长宁垂头,看完脑海中的片段,眯上眼。身上的气息无端冷冽了几分。

    她原以为,原主活得如此不堪,便宜夫郎是罪的源头。

    尽管这之后明白那人惯会伪装,仍旧觉得他应该对原主的死亡承担一部分责任。

    可是如今有了次人格的记忆,脑海中充斥着原主对这个叫做袁绍男人的欢喜。

    她竟发现便宜夫郎或许、可能是原主爱与希望的全部寄托。因了他张扬的外表,肆无忌惮的个性,对别人的指点毫不在意的态度,活出了原主想要的样子。

    是以她会在暗处偷偷的看他,会想尽办法努力耕作,企图为他买上一盒香膏。会绞尽脑汁,为他尽可能的做上一顿吃食儿。

    即使,他从不涂抹胭脂水粉,即使他早出晚归,几乎不再老宅用饭。

    原主在这样畸形、无望的付出中,一遍遍假象他的存在。奢求被多看上一眼,倘若有他多一分的注视,她便也能在那样墨色的眸子中,自我高,潮。

    柳长宁忽然便明白,为什么原主能够忍受自己戴上绿帽子,不是懦弱,是卑微的自我救赎。她将这个叫做袁绍的男子张扬的放荡当成了救赎。

    畸形的人格,可怜却又令人觉得可悲。

    而回溯这一切的源头,全是因了眼前这一对妻夫。

    他们虽没杀了她,却磨灭了她的人格。这可能比杀人更加令人恶心。

    柳长宁摩挲着手指,眼中厉色一闪而逝,整个人的气息徒然发生变化。虽是低着头,身上的冷意,却不减反增。

    天空忽然响起一声雷鸣,轰隆一声。

    柳正与柳田氏猛的一惊。大雨将至,天气闷热,可是此刻二人却觉得浑身发冷,右眼皮跳动不停,手心早已沁出密密麻麻的冷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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