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夜蝶-《浮生物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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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Shewassentherefromheaven,andshe'sDaddy'slittlegirl.

    AsIdroptomykneesbyherbedatnight.

    ShetalkstoJesysandIclosemyeyes.

    男人温情的嗓音,一遍又一遍。

    从枯月第一次到这间酒吧起,这里播放的音乐,一直是这首歌,从未更改。

    “你跟之前来的那些家伙完全不同。”靳飞羽说。

    枯月没说话,转动着空饿了的酒杯,杯子上映出靳飞羽微笑的脸。他看起来不到四十的年纪吧,头发却

    是少见的银白色,戴着一副款式很好的黑框眼镜,笑起来的时候,眼角已经有了细细的纹路,但是,脸庞的

    清俊,眉眼的澄朗,他乃不失为一个极具魅力的男人。这种魅力,是一种长年累月的积累,是阅历与沧桑在

    时间里缓慢过渡的结果,不显山不露水,低调地附着在他的身上。

    这样的人,理所应当不是那些在他之前到来的“同僚”们能解决掉的。想必他的雇主也是在经历了无数

    次失败之后,才肯花大价钱找到他。他的酬金,从来都是普通杀手的百倍之上。这个价码,不是人人都给得

    起,或者舍得的。

    “想知道这里是什么吗?”靳飞羽轻轻拍了拍盒子。

    枯月摇头:“我的职责只是把它带给雇主。它里头有什么,跟我无关。”

    “你果然与众不同。”靳飞羽摇头一笑,“这次,她是找对人了呢。”他看着枯月,“准备何时动手?

    ”

    “等你喝完那杯酒。”枯月老实地回答。靳飞羽的杯子里,还有小半杯红酒。

    “如果,我希望你能在下个月最末一天再履行职责,你会拒绝么?”靳飞羽很认真地问。

    枯月的眉头微微一动。下个月二十六号是KING的生日,我正在给他准备生日礼物。——白天,落叶幸福

    的脸突然在他眼前晃动。

    “可以。”他没怎么犹豫。他跟雇主有三个月期限的约定,下个月再动手,这并不违约。

    “谢谢。”靳飞羽又给他倒了杯酒,“她还好么?”

    “她?”枯月楞了楞。

    “你的雇主。”

    枯月略一回忆,说:“漂亮的女-人,应该属于生活得极好的一群人。虽然我没有看到她整个脸孔。”

    “杀手的直觉都是很准的。”靳飞羽舒饿了口气,“如果她真的生活得好,我也安心了。”

    也行是酒精起了点作用,也行是眼前这个男人太特别,也行是现在所在的环境太适合聊天而不是杀人,

    枯月竟抛弃了自己一贯遵循的只问“三要素”的原则,破天荒问了一句:“情.杀?”

    他见过太多爱之深恨之切的女-人,靳飞羽这样的男人,生命里出现一个,甚至几个这样的女-人,一点也

    不会奇怪。

    “呵呵。”靳飞羽优雅地跟他一碰杯,“她是我亲生女儿。”

    两个玻璃杯碰撞在一起,叮一声响,久久不散。

    【007】

    “这是整个月城,最高的地方。”

    簌簌的风声中,靳飞羽跟枯月比肩而立。他们的脚下,是一座用金属肥料以及别的建筑垃圾堆积而成的

    “高塔”。

    俯瞰,整座城池尽收眼底,枯月从零星明灭的灯光里,看见大片漩涡般幽深的黑暗,再细看,黑暗里有

    许多异常的涌动——一些形状各异。被各种颜色的光芒包裹的玩意儿,像天上的鸟,或者水里的鱼,畅快的

    游弋。

    那是……满城的妖怪。但都是些灵力很低,基本没有杀伤力的低等小妖。

    “月城,早在百年之前,就没有几个活人了。”靳飞羽的衣裳,在风里飘飞,像一对黑色的翅膀,“某

    个所谓的科研组织,把偏僻落后的月城作为秘密实验基地。他们最后的成果,就是一场严重的人为瘟疫,城

    里的居民,大多死于非命。当局对外掩盖真相,将月城彻底封锁,并决定,如果在三个月内无法控制这场瘟

    疫,就将整个月城填埋,不管城内是否还有幸存者。”

    枯月略一皱眉。靳飞羽打开手里的桃木盒,一股沁人脾肺的清香扑面而来,甘甜中带有一种亲切。

    枯月看着他从盒子里抓了一把沙粒般细腻的东西,闪闪烁烁,像密集的荧光,又像碎成粉末的星子,漂

    亮得让人忍不住想将它们小心捧在手中,细细观赏。

    “如果这里被埋掉,是不是很可惜?”他转头朝枯月笑笑,“如果,有另一种方法可以拯救这座城市,

    我想,我们都是愿意去尝试的,对不对?”

    他手臂一扬,那些星尘般闪烁的粉末从他的指间洋洋洒洒地飞落出去,在夜色中变成一层斑斓的雾气,

    均匀地落在城市里每个角落。那些在黑暗里游走的妖怪们,欣喜而兴奋地享受着这场香气袭人的雾,连各自

    身上的光晕都比之前明亮了许多。

    他们的脚下,突然变成了一片五彩流动的海,里头,分明有小妖怪们高兴的笑声,以只有它们自己才能

    听懂的声音,在黑暗里制造着特别的幸福感。

    靳飞羽的一个举动,让这座死城有了另一种意义上的生气。

    “这……”枯月的眼睛有刹那的失神,他死死盯着靳飞羽的桃木盒,“这个粉末……是蝶妖里的统治者

    ,雪蝶一族才能炼制出的,专为妖魔补充精元的聚灵星晶?”

    靳飞羽盖上盒子,点点头:“其实,月城里的妖怪,大多是被他们的种族遗弃的可怜虫,好箱seven,他

    只是一只断了一足的狼妖,没有办法自由行动,更没办法跟它的同族们一起结群捕猎,所以,注定被鄙视,

    被遗弃。这些小妖的修为太低,别说修成人形,连阳光都是不敢见的。我收容他们,并将它们带到月城,让

    它们住进死去居民的身\_体里,这样,它们不但有了安全的容身之处,还拥有了人的身\_体,从此可以正大光明

    在阳光下生活。”他笑笑,“而那些有灭城之意的人类,见到月城里的居民一夜之间死而复活,吓得魂飞魄

    散,逃之夭夭。”

    “这种‘奇迹’,那些人应该是不会放过的。他们没有回来月城追究复活之谜?”枯月奇怪地问。这么

    多年来,月城在他的印象里,只是一座很少被提及的边远小城,没有任何值得被谈论的地方。

    “他们当然想回来。”靳飞羽眺望着远处,“只不过,他们再也找不到月城的位置了。我给这座城市布

    下了防御结界,任何不被允许进入这座城市的人,都找不到月城。百年过去,知道这段往事的人,都已作古

    。月城也渐渐正常化,像一座真正的城市,这些小妖们也很习惯住在人体里的生活,甚至完全把自己当成了

    人类,白天,他们工作,上学,打架,恋爱,晚上,脱离肉身,吞下聚灵星晶,保持元神不散,体力充沛,

    如此循环,年复一年。”

    “你喂养了一整座城市。”枯月嘴角一扬,貌似揶揄,“真是一只伟大的雪蝶妖。炼制聚灵星晶是很耗

    精元的,你居然坚持了这么多年。”

    “哈哈,你的话越来越多了。”靳飞羽朗声大笑,镜片后的眼睛在夜色下闪着别样的光彩,“换成你,

    也许会跟我一样的选择。”

    “我只杀妖,从不救妖。”枯月恢复了常态,淡淡道,“一个杀手,心里只有钱,没有别的。”

    靳飞羽用一种近乎透视的目光锁定他紫色的眸子,别有深意地说:“蝶妖一组,本分雪蝶夜蝶两派,雪

    蝶善御救治,血统高贵,历任蝶王都出自雪蝶族,而夜蝶善攻击毁灭,本领过人。故而保护蝶王,捍卫领土

    是夜蝶们的天职,雪夜双蝶,一文一武,相辅相成。”

    枯月沉默片刻,道:“那又怎样?”

    “你忘了月城是被我下了结界的么?外人没有我的允许是无法进入的。而你不费吹灰之力就走进了月城

    。除非你的身\_体,跟我的结界天生相溶。简单说,你该是我的同类。而且你应当在第一次见到我时,就知道

    这件事吧。”靳飞羽笑望着他,“不过有一点我倒很奇怪。”

    “我知道你我同属一族。但不知道你是一只雪蝶。”枯月不动声色地看着他,“不过,同族与否,对我

    而言毫不重要。”

    “你似乎……并不完整。”靳飞羽摇摇头,“跟我从前见过的夜蝶不太一样。可我又说不出来是哪里不

    对。”

    “既然说不出,那就别说了。”枯月纵身一条,从塔顶落到地面。

    靳飞羽悄无声息落在他身后,笑:“有趣的家伙。”

    “不及你有趣。”枯月略一转身,半带讥诮地说,“你能让一整座城市的妖怪对你敬爱有加,却被自己

    的女儿一再雇凶追杀。”

    看着靳飞羽的一脸苦笑,枯月冷哼一声,转身离去。

    不管什么时候,睡眠都很重要。

    【008】

    华盛顿郊外,一处隐蔽的研究所内,一群身着白色隔离服、肤色各异的人,在各种繁复精密的仪器前穿

    梭忙碌。

    玻璃墙外,一个西装革履、蓝眼高鼻的大胡子,难掩兴奋地同他面前的年轻女-子道:“如果这次的行动

    顺利,我们将一次性搜集到史上最强的妖精元神。有了这个,我们的研究成果,指日可待。默*****,这次真

    要好好感谢你。没有你,我们不可能找到月城的位置。”

    宽大的帽檐,遮住了女-人大半张脸,漂亮的双唇上抹着艳丽的唇膏,他往玻璃墙里那片忙碌的情景瞟了

    一眼,冷冷道:“不必谢我。各取所需罢了。”

    走在研究室外的小路上,灼眼的阳光洒在女-人纤细玲珑的身-躯上,她的步伐不疾不徐,一身米白色的衣

    裙,像块万年的冰,拒绝被任何阳光融化。

    小路的尽头,她站着,回头看了一眼那座看似正常的建筑物,那帮终日幻想着制造史上最强生化灵能武

    器的“科学家”们,在里头夜以继日地忙碌,废寝忘食。

    下个月底,月城里的妖怪就会成为他们研究项目里的一个关键步骤,为灵能武器贡献出它们全部的能量

    。月城,会变成一座真正的死城,就像百年前那场瘟疫之后的它一样。这才是它该有的样子。

    靳飞羽,不光是你,不光是那些珍贵的聚灵星晶,还有她,以及那些低等的妖怪,那些你拼命要保护的

    一切东西,最后都要被毁掉。

    默在心里冷笑。这是你该付出的代价,父亲。

    【009】

    七月,空中骄阳流火,月城白天的温度高得离谱,夜里却凉得透心。从这周开始,落叶每天都会穿过四

    条街,跑到那个紧邻着一块废弃工地的小山坡上,小心地轻抚那一丛丛在石头缝里茂密生长的植物,浅紫枝

    干间,白花如星,淡香袭人,在炎夏散落一地温柔。

    “这就是你一直在等的星光槿?”枯月衔着一跟野草,蹲在她身边,看着平淡无奇的小野花。

    “嗯!”她高兴地点头,嗅了嗅鼻子,“最多三天,它们就会盛开了。”

    “你凭它们的香味来断定开花期?”枯月拨弄着那些小小的,雪白的花蕾,“这花有什么出众的地方么

    ?”

    落叶仰起脸,感受着落日的余温,说:“别急,等太阳下山之后,你再看它们。”

    “好吧。”枯月平躺到草地上,等黑夜降临。

    “你真像个没事的闲人。”落叶挨着他坐下来,“你的小龙还没有下落吧,我怎么觉得你越来越不着急

    找人了?”

    “找到一个人,需要缘分。也许老天注定不让小龙回到他妈妈身边吧。”野草在枯月口中转动,说大话

    不眨眼。

    落叶有些沮丧地抱着双-腿,下巴放在膝盖上,喃喃:“妈妈……我已经快不记得母后的样子了……”

    母后?这丫头管自己的妈妈叫母后?枯月拿下野草,扭头看着她,眼里有明显的疑惑。

    也许意识自己失言,落叶有些慌乱地直起身-子,连声说:“哦,我是说妈妈,我不是说母后……我……

    ”“行了,连打圆场都不会。”枯月一笑,“月城的秘密,KING已经全部告诉我了。你不用这么慌张。我

    知道你不是人类。虽然都是妖怪,可你跟月城里别的‘居民’不一样。”

    “他都告诉你了?”落叶一瞪眼睛。

    “是啊。”枯月直白地说,“也许KING也觉得我不是坏人吧,呵呵。”

    沉默片刻,落叶松了口气,“也好,。我感觉得出来,KING不但很照顾你,还很信任你。虽然这种情况

    比较少见,可我知道这么做一定有他的理由。我的确是一只妖怪。”她抿嘴一笑,“还是一只特别没用的妖

    怪。”

    他能感应到各种妖怪身上的妖气,落叶身上的气味,明白地告诉他,她是一只蝴蝶,一只跟他和靳飞羽

    相同的——蝶妖。

    蝴蝶的味道,他比任何人都熟悉。只是落叶的味道,跟他所熟知的同类相比,又藏着一丝奇特的异样。

    “你……”他挺身坐起来,仔细打量着身边这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丫头,“你是雪蝶王的后裔?”

    “那是好多好多年前的事了。”落叶像个旁观者,朝他吐了吐舌-头,“我已经不太记得了。只记得母后

    把我抱在怀-里,用最香甜的蜜糖喂我。母后身上的香气,是任何一种花朵都无法比拟的。”

    “你的母后,是雪蝶一族里最美的人。”枯月望着她,怔忪片刻,揶揄道,:“可是你看看你,好像完

    全没有继承你母后的优点。”

    “你也是蝶妖?”落叶先是一愣,继而重重擂了枯月一拳,撅着嘴愤愤道:“我只是懒得打扮!”

    枯月连声道:“好吧好吧,我姑且相信有一天你会跟你的母后一样美丽……”他顿了顿,突然转了话题

    ,“可据我所知,你的父母是被一只鬼面蛛吃掉的,KING救了你,并把你养大。”

    “我也不是很清楚。那时候我还很小。”落叶有点茫然,“听KING说,他曾把我寄养在一对人类夫妇那

    里一段时间。那天不知道怎么的,招来了我们蝶妖的死敌,鬼面蛛。虽然KING及时赶来,可还是没能救下他

    们。”随着回忆的延伸,落叶脸上渐渐浮出一丝难过,“我依稀记得,那对夫妇在那个大怪物杀来的时候,

    拼命地保护我,一直到最后,他们本来可以扔下我跑掉的。”

    枯月的神情,刹那地僵硬。幸而落叶看不见他此时的异常,很快,他恢复常色,问:“那你还记得你父

    王跟母后发生了什么事么?”

    落叶摇头:“我最完整的记忆,从跟随着KING浪迹天涯开始,直到在月城安定下来。之前的事,真的不

    是太记得了。”

    “也是。”枯月自嘲般地笑笑,低声自语,“那时候你还太小。何况那样的场面……你不记得更好。”

    “你说什么?”落叶凑过来问。

    “没什么。”他瞬间转移话题,指着那几从星光槿道,“咦,它们发光了呢!”

    闻言,落叶得意地一笑,说:“看吧,我说等到太阳下山,你一定能知道星光槿的奇特之处的。它是月

    城里,我最喜欢的花了。虽然看不见,可我的指尖能从它们的花瓣上按决到……”她把手指温柔地放到尚未

    开放的白色花蕾上,“嗯,感觉到希望!”

    枯月看着这一丛丛在夜色下散发着淡淡光晕的花,一朵一朵,若跌下凡间的星光,等待着被人捧在手心

    ,再放进心里。

    “这么多年,其实KING过得并不快乐,我都知道。”落叶有些落寞地收回手指,此刻的她,突然不再是

    那个坐在房顶的疯丫头,而是像一个真正的,成熟的,心里住着一个男人的女-人。

    这种突然的转变,只持续了一个很短的时间,她旋即嘻嘻一笑,说:“所以我才要尽快把生日礼物完成

    ,送给他,他一定会开心的!”

    “嗯。生日礼物总是会让人开心的。你加油哦!”枯月拍拍她的脑袋。

    以他的年资,足以当落叶的长辈了吧。枯月苦笑,紫眸似是掀起了深重的狼,陷入了对一场旧事最本能

    的回忆。

    【010】

    掠夺是一种本性,在所有有野心,有贪欲的妖怪,甚至人类的血脉里暗涌不止,只等爆发的一天。

    一千年前的夕阳下,昭虹界里的那条蜿蜒千万年的彩影河,被一片赤红遮盖了原本的颜色,巍峨矗立,

    苍翠终年的山峦,疮痍满目,怪味刺鼻的烟雾,在每一处被强大的攻击毁得体无完肤的土地上肆意横陈。

    “跑!快跑!”父亲淌血的脸,被快速逼近的火光与入侵者们的吼叫声湮没。哥哥一手抱着妹妹,一手

    拽着枯月,在密林里狂奔。身后,追兵不息。

    一直跑到昭虹界里地势最低的知寒谷,哥哥指了指谷底那方深不见底的黑色潭水,用力握住枯月的肩膀

    :“日落之后,你一旦看到潭水瞬间变成了白色,即刻带着小妹跳进去,憋住气,一直沉到潭水最深处,那

    里有一条通往人界的秘道,到了人界,你们就安全了!记住,一定要照顾好小妹!”

    “哥哥你呢?”尚是少年的枯月,一把抓住打算回头的哥哥。

    “我得回去。王城被困,那群龌龊的蜘蛛妖还有他们搬来的人类帮手,一定不会放过王与王后,还有小

    公主。”哥哥擦去了从额头上滴下的血,看定枯月,“小月,一定记住哥哥的话!我们夜蝶一族,是为了战

    斗而生的,保卫我们的家,是天职。”

    山洞深处,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里,枯月一手-搂-着妹妹,一手紧紧抓住暗河里凸出的岩石,双双浸在冰

    冷的河水里。暗河离洞口很远,他看不到外头发生了什么,可是激烈的打斗声,却沿着洞里每一个弯道清晰

    传来。

    妹妹在他怀-里不断发抖,她还是个小孩子,连背上的蝶翼都未长完整。枯月把她抱得更紧-了些。

    暗河的河水哗哗流过,洞外的动静渐渐止息。枯月心如乱麻,他不知道自己等了多久,只知道抓住岩石

    的手,已经冻得没了知觉。他让妹妹留在河边,自己蹑手蹑脚跑到了洞口。

    在他心目中,父亲与哥哥都是夜蝶里最骁勇善战的武士,这么多年来,他们跟整个夜蝶族一道,保卫着

    由雪蝶王统领的昭虹界。然而,这一次的入侵者比从前任何一个都强大,那群常年蛰伏在幽暗--湿--地里的蜘蛛

    妖们,积蓄了多年的力量,不但全军出动,还跟人界那些心怀叵测的术士们结成联盟,两派合力,誓要攻陷

    昭虹界。

    虽然枯月还没有资格当一个真正的夜蝶战士,像父兄一样行使夜蝶族的职责,虽然他也清楚这次的战争

    跟从前任何一次都不一样,可他依然坚信夜蝶们不会输给这些卑劣的入侵者。可是这次,他错了。

    压制已久的欲望一旦有了爆发的机会,注定会催生出比最凶恶的妖魔更可怕的东西。那些不甘于在自己

    促狭土地里卑微生活的蜘蛛妖,那些人界里妄图拿到的雪蝶妖刀、征服妖魔界,继而再一统人间的术士们,

    终于有了实现“梦想”的机会。而这次机会,恰恰是雪蝶王的亲弟弟给予他们的。他一直以一种温文尔雅的

    状态生活在所有人眼里,所有人只看到他的与世无争,看不到他内心最深处对王位的渴求,对哥哥的嫉妒,

    以及憎恨。他悄悄解开了雪蝶王布在昭虹界四周的防御结界,为敌人们打开了一扇给蝶族招致灭顶之灾的大

    门。

    当然,这一切,都是年少的枯月无法理解的。

    此刻的他,呆呆地站在空无一人的山洞外,看着地上那道鲜艳的血痕,上头沾染着点点的暗蓝色的光斑

    。这是夜蝶翅膀上的磷光。

    地上,到处都是激烈搏斗之后的痕迹,有剑痕,有毒液烧出的大洞,还有残缺不全的符纸。空气里是腥

    热的味道。

    哥哥留下的血,朝另一个方向延伸。哥哥一定被抓走了,枯月的脑中一片空白。

    “二哥……”妹妹脸上挂着泪花,从山洞里怯怯探出了脑袋。枯月抬头看着天边,夕阳只剩一条金色的

    线,那黑色水潭里,偶尔冒出一串奇怪的水泡。

    “回山洞去!”枯月对她吼。

    “不要!我要找大哥,找爸爸!”妹妹拼命摇头。

    “回去!”他冲过去把她往山洞里推。

    “不要!”这小小的人儿,倔强地抠住山洞的边缘,指甲沁出了血,“妈妈睡之前跟我说过,一家人不

    能分开!”

    枯月一愣。三年前,母亲临终前,的确拉着他们兄妹跟父亲的手,说过这句。他一横心,将妹妹背起来

    ,撇着腿朝血迹指向的方向飞奔。

    一路上,同族们的尸体比比皆是,村落房舍,无一完好,惨景触目惊心。一直追到王城附近的祭台,他

    被蜘蛛妖们特有的浓重妖臭们熏得睁不开眼睛,在一片嘈杂中,他停下脚步,躲在离祭台不远处的密林里,

    紧张地窥视。

    几个穿着奇怪袍子的人类,跟那只带领了无数部下的鬼面蛛王窃窃私语。他们身后高高的祭台前,一张

    闪着诡异光芒的巨大蛛网,死死网住了好几个抵死挣扎的人。枯月从蛛网里,看到了父亲与哥哥。怀-里的妹

    妹情不自禁想喊,却被他及时捂住了嘴。

    “这些夜蝶战士,充其量是雪蝶王手下的看门狗,没有什么用处。”鬼面蛛王挥动着他丑陋的肢脚,指

    着网里的俘虏,继而瓮声瓮气地怪笑,“不过,你们的符咒果然厉害,要不是你们协助本王,要打败这群走

    狗,估计没那么容易。这样吧,他们的精元,就送给各位道长助长功力吧。”话音刚落,鬼面蛛王从口里吐

    了一根白丝,穿过蛛网,蛇缠到其中一个夜蝶武士身上,一甩头,生生将其从蛛网里拖了出来,扔到那群人

    面前。

    只见其中一人从袖口掏出一张黄纸,轻巧地朝那夜蝶身上一扔,只见那魁梧的年轻人痛得闷哼一声,身

    体便缩成了小小的一团,化作了蝴蝶的原型,继而迅速化作一团黑灰,那人一拂袖,黑灰随风散去,只留一

    团拇指大小的浑圆光球,从地上缓缓升起,那人张嘴一吸,这光球便乖乖入了他口中。

    枯月看得背脊发凉。怀-里的妹妹拼命挣扎,唔唔直喊。这是枯月有生以来第一次见到真正意义上的敌人

    ,他们的强大与残暴,超乎了他所有的想象力。

    父亲与哥哥就在眼前,命悬一线。冰凉的汗珠,从枯月额头落下。救人与恐惧,在他不曾经历过任何风

    浪的心里,撞击起空前的矛盾。

    一个,两个,三个,夜蝶武士们在那群所谓道士的手下,渐次化作了灰烬。天边只剩最后一丝微茫。

    我们一家人不能分开!走!快走!一定照顾好妹妹!母亲,父亲,哥哥的话,在枯月心里交替翻滚。他

    看了看蛛网里已是奄奄一息的父兄,一咬牙,抱起妹妹转头就跑。

    妹妹在他怀-里拼命踢腿,他不管,只顾往知寒谷飞跑。他不能去想别的,也没有勇气去想别的,他现在

    只想快点逃离,快点去人界。也许,刚才选择追回来,就是个错误……突然,他的手掌一阵剧痛,他本能地

    一松手,手掌上,是一排血肉模糊的牙印。怀-里的妹妹,用超出她年龄的速度回头狂奔,没跑几步,只听呼

    呼两声,这傻丫头竟然强行打开了尚未成长完全的蝶翼,快速朝祭台方向飞去。

    枯月纵身一跃,却扑了个空。他追过去,却依然是祭台前的密林里,中了定身咒般停住了脚步。他还是

    迈不出那一步。

    他看到年幼的妹妹,用瘦弱的身-躯狠狠撞向看守在蛛网两侧的蜘蛛妖,从她翅膀上落下的磷光,纷纷扬

    扬,美丽异常。他也看到鬼面蛛王毫不犹豫地用口里的白丝,穿透了妹妹的心口。他更加看到蛛网里的父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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