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五章-《谨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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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游行人群的脚步慢了下来,口号声也越来越低。

    混在其中的情报人员暗地里松了口气,虽然和计划不一样,但总算是没让这群人冲到展部长的家门前。否则他们各个都吃不了兜着走。

    领头的一个青年却在此时高呼:“陶老为何阻拦我等?莫非想要包庇国贼?!”

    “陶某醉心教育四十余年,自以为有所成,不想却大错特错。”陶德佑的话声并不高,却仿似一把重锤,每一个字落下,都能撼动人心,“何谓教育?何谓学习?何谓做人?诸君可否教我?”

    “陶先生……”

    “教育,在于立人,学习,是为做人。”陶德佑渐渐提高了声音,“诸君可否告知陶某,何为立人,何为做人?似诸君这般,大喊他国万岁,不问青红皂白,只经微言挑-动便与官员定罪?”

    “没有!”青年反驳道:“我们只是为了惩治国贼!”

    青年的话引起了游行人群的共鸣,口号声再次响起。

    “国贼?谁是国贼?!”陶老的声音倏地严厉,“不与德国宣战,便是国贼?!不合你们心意,便是国贼?!陶某亦不赞成贸然对德宣战,在尔等眼中,老夫亦是国贼?!”

    这番话一出,人群中又是一静。

    陶德佑当真被激怒了,面对这些热血青年,老人有心痛,也有无奈,这些年轻人,即便是学业上佼佼者,其他方面却反如稚儿。

    可叹,可恨!

    最可恨者,唯其中挑衅滋事之人,用心险毒,该杀!

    这时,展府的大门突然打开,楼大总统和展长青接连走出,展长青几步抢到陶德佑跟前,深深鞠躬,“陶老受累,长青惭愧。”

    楼大总统则三两步走到学生跟前,很多人只在报纸和《名人》上看到过他的照片,如今面对面,只觉一股杀伐之气迎面扑来,刚刚叫嚣得最厉害的几个青年,脸色也是一变。

    他们并不知道楼盛丰也在展家,若没有受到阻拦,闯了进去,非但无法达成目的,反而会弄巧成拙!

    多家报社的记者也匆匆赶来,被游行人群堵住街尾,车子太慢,记者们只能扛起箱子撒丫子跑,对于这个时代的记者来说,体力可是相当重要的。

    各所学堂里的校长,先生也陆续赶到,他们开始劝说学生,希望大家散去。

    学生们却留在原地不肯走,他们或许不再如之前激动,却固执的想要得到一个答案。领头的几个青年,更是对着展长青大骂国贼,甚至还污蔑他同德国人勾结。

    “展某与德国人勾结?”展长青朗然一笑,“展某所行诸事,无愧于国家,无愧于民族,无愧于天地!国贼二字,展某不敢当!”

    楼大总统开口道:“楼盛丰曾于万民前发誓,为国为民,振我华夏,必不会自食其言。外战乃是国事,需递交国会,楼某身为总统,且不可自作主张,何况外交部长?”

    “当真?”

    楼大总统这番话一出,许多人都露出了恍然的表情,的确,华夏如今为民主共和国,非一人——独——裁,此等大事,自然要经国会商讨。领头的几个青年察觉出不对,递交国会?不过是借口!北六省对外作战,哪次递交了国会?

    一个青年刚要开口,腰间却被枪口抵住,侧过头,一张清秀的娃娃脸正对他笑,“同学,麻烦安静点,大总统正在讲话,你出声我就听不清了。”

    和他遇到相同情况的,还有之前就被盯住的五六个人。

    情报局早就怀疑京城里有不少外国势力埋下的钉子,这次捞到了几条不大不小的鱼,收获算不上多,却也不少。

    交差没问题,想立功,就得在这几个人身上再努力了……几个被抢抵住的青年同时后颈一凉,背后冒出了冷汗。

    楼大总统的讲话不长,聚集到街上的人却越来越多,许多没有参加游行的学生和进步人士也纷纷赶来。

    一名报社记者想往前凑一凑,听得清楚些,不想却被挤到了人群后方,刚喊了一句“我是记者“,就听身边的人苦笑,“老兄,别叫了,我也是。”

    转头一看,这位的鞋子都被踩掉了一只。

    讲话之后,楼大总统还接连回答了许多青年学生提出的问题,气氛从最初的剑拔弩张,变得异常平和,大有在街上开一场“总统新闻发布会”的架势。

    天色渐晚,一辆黑色的轿车开了过来,楼夫人摇下车窗;看了一眼窗外,对坐在一旁的楼二少说道:“睿儿,和娘出去好不好?”

    楼二少也朝外边看了一眼,眉头一皱,“人多。”

    “睿儿害怕?“

    “不怕。”

    “那和娘出去吧。”楼夫人下车之前再三叮嘱,“记得要和爹笑。”

    “恩。”

    听到这个熟悉的单音,楼夫人脚步一顿,要不然,还是别把睿儿送去关北了吧……

    兵哥们分开人群,楼夫人牵着楼二少缓步走来。

    到了近前,楼二少突然笑得像朵花似的,糯糯的叫了一声,“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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