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12-《三线轮回》


    第(2/3)页

    铁皮船在幢幢“住所”间穿梭,船舷边漾着各色生活垃圾,这儿是贫民窟版的水城威尼斯,临近的住所之间没有桥,想见面,要么喊话,要么游泳,要么乘船。

    越往中间地带走,人声越密,有人往湖里撒尿,有人大头朝下跳水,有小孩肩上扛着花蟒,摇摇晃晃地走,还有男人揪着女人的头发,狠狠抽耳光。

    女人尖叫,然后奋起厮打。

    还看到一些生面孔,蹲在船舷边盯着她看,目光警戒、冰冷,透着威胁意味,法令纹深如刀疤,她咬了根木烟枝,拿打火机点上,很轻蔑地回视过去。

    她是老住户,有理所当然的优越感。

    忽然瞥到行李包拉链口里插的那个纸卷,顺手抽出来看,寻人启事是打印的,只最底下拿水笔写了个电话号码,老头叫马跃飞,来找女儿马悠,说是一年前失联的。

    越南人见她看得仔细,忍不住说了句:“那老头来几天了,见人就发,我也拿过。”

    易飒正想说什么,铁皮船拐了个弯。

    眼前出现了一幢两层的船屋,二楼的大门敞着,门两边贴大红纸毛笔字的对联,不知道是为了省纸还是在国外一切有那么个意思就行,两边加起来才八个字。

    四季吉祥,一帆风顺。

    横批是出入平安。

    门楣下悬了个葫芦,铜葫芦,代表“福禄”,也代表“悬壶济世”。

    易飒低头往船舱里看,想找块小石头。

    这一带,只少数几个人知道,那葫芦里,还有几丸铜丹药,葫芦的制作者显然是务求细节逼真,看不见的地方都有板有眼。

    所以她把这葫芦当门铃用,砸块小石子过去,扔中了,会叮呤咚咙响。

    可惜船舱里没小石子,她只好叫他:“陈禾几!”

    很快,门里匆匆走出一个中年男人。

    他穿露胸腹的风凉对襟褂子,膝上束口的灯笼裤,头发飘飘的,长到脖子,但一低头,脑门至头顶心那一块油光锃亮,都秃了。

    陈禾几,就是拆字的陈秃,这名是他自己起的,既隐晦地点明本质,又为自己留了面子。

    他低头向着易飒挥手,语气里不无惊喜:“伊萨,你回来啦?”

    铁皮船停在船屋的梯子边,这梯子直上直下,通到二楼。

    易飒爬上梯子,陈秃俯下身,候她爬得差不多了,一把把她拉了上去。

    这儿视野算高,但也高不到哪去,望不到她的水上屋。

    易飒四下看看,问他:“我的乌鬼呢?”

    陈秃笑嘻嘻的:“你来。”

    他引易飒走到边沿处,从这往下看,可以看到一楼层板尽头围起一圈铁网栏,里头横着两条笨重肥厚的暹罗鳄,一大一小都趴伏着不动,大的近三米,小的一米多。

    陈秃说:“喂了我的阿龙阿虎了。”

    说完,自以为很有幽默感地笑。

    笑到一半,不笑了。

    易飒正斜抬起眼看他,眼睛自然收窄,且细且长,那目光,让人想到呲呲吐信的蛇。

    陈秃忽然想起,今天好像是19号。
    第(2/3)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