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七三章-《在你眉梢点花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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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用的,皇权动荡之际,你身为王世子,在禁宫之中擅调禁卫,便是谋反之罪,便是死罪。”

    “谁说朕什么都没有了,朕还有旭儿!”

    “你死了,这个江山,就是朕的旭儿的!是朕最宠爱的儿子的!”

    程昶面无表情地看着昭元帝。

    近黄昏时分,日光格外刺目,漫天华彩透过窗纸,披在程昶的双肩,随后一束一束洒落大殿中光可鉴人的柿蒂纹上。

    他虽是逆光站着的,可他的眸色却格外坦荡。

    坦荡得似乎一切魑魅魍魉到了他跟前都该消弭无形。

    昭元帝也看着程昶,一瞬间像是被这目光所摄,不知怎么,他忽地觉出一丝紧迫之感,仿佛再不动手一切就为时已晚。

    他再不迟疑,疾步上前,捡起地上的匕首,举匕便向自己的胸膛刺去。

    他到底是一个老朽之人,动作再快,怎么可能快得过风华正当年的程昶。

    程昶也在这一刻反应过来。

    他一把握住昭元帝的手腕,狠狠往外一搡,巨大的力道震落了昭元帝手里的匕首,匕首哐当一声,再次落在地上,顺着光滑的地砖滑出很远。

    外间守着的禁卫似乎听到大殿内的动静,往殿门靠近了些,但谁也没有推门入殿。

    程昶看着昭元帝,忽然,露出一个清淡的,讽刺的笑容。

    他转身,再度朝殿门走去。

    伸手抚上门闩时,他闭了闭眼。

    其实他也不确定目下在殿外的究竟是谁。

    诚如昭元帝所说,无论殿外守着的禁卫是殿前司还是皇城司,他都是死路一条。

    所以他今日也在赌。

    赌这世上,有人与他一样,在历经坎坷与生死后,心中仍留存着是非,笃信着公正。

    他在赌所谓的诚直,以及人们对人间善恶的敬畏。

    程昶拨开门闩,把殿门推开。

    黄昏之光倏忽而至,璀璨流转的霞色一下奔涌进大殿之内。

    门外站着的禁卫不是卫玠也不是宣稚,而是程烨,以及他辖下的翊卫司。

    程烨拱手朝昭元帝与程昶拜道:“陛下、世子殿下。”

    昭元帝惶然地退了两步:“怎么、怎么是你?”

    田泽掌权后,殿前司下头纵然有几支禁卫倒戈,但宣稚的部下到底还是听命于他这个皇帝的。

    有宣稚在,其他禁卫岂敢违逆皇命行事?

    除非,除非……是他那个算漏了的,最为心疼的,一直想扶其为帝的儿子。

    程烨拱手道:“太子殿下听闻陛下辗转传世子殿下来移清宫叙话,十分自责,以为是自己身为人子,未能时时在陛下跟前尽孝所至,遂命末将前来移清宫,待陛下与世子殿下叙完话后,将陛下请回绥宫,太子殿下长此以往,必然晨昏定省,小心侍奉,还请陛下……莫要固执行事了。”

    固执行事?

    什么叫固执行事?

    他帮他铲除祸患,他竟然觉得他在固执行事?!

    昭元帝一瞬间怒火中烧,他浑身不住地颤抖起来,虽仍是勉力站着,却如同一片飘落凋敝的叶,已无力自持了。

    程昶于是对程烨道:“烦请小郡王稍等,陛下尚还有几句话要对本王说。”

    程烨颔首,带着翊卫司的禁卫后退数步。

    程昶走到昭元帝身边,淡淡道:“你不是说,你并不是什么都没有,你还有程旭吗?”

    “陛下耳清目明,程旭近来写给忠勇侯府的私函,陛下想必看过一二,不知陛下注意到没有,程旭在私函上的署名,从来只用望安二字。”

    “不止如此,礼部那边,有人有意无意试探程旭对年号的口风,听说太子殿下也意属用望安来做登极之后的年号。”

    “陛下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因为望安这两个字,是老忠勇侯为程旭赠的字。”

    “在你决定不予追查陵王通敌的过错后,程旭的这条命,就不再是你给的了,而是云舒广与塞北的万千将士给的。”

    “所以在他的心中,他不是程旭,他自始至终,都是田望安。”

    昭元帝听了这话,终于跌坐在地,眼眶涌上浑浊的,可悲的泪水。

    程昶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续道:“陛下或许眼下会觉得自己这一生偏宠错付,早知如此,应当好好待陵王才是。”

    “陵王临死前,的确让我给陛下带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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