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四三章-《在你眉梢点花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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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琮亲王年轻时俊美无俦,而今盛年已过,双鬓微霜,依然风姿翩翩,田泽见过他,坐下来陪着他与昭元帝说了一会儿话,见日色将收,便一起去往慈清宫。

    今日是家宴,慈清宫里早已备好晚膳,但程昶与陵王都没来,只有郓王与小皇子过来了。

    宛嫔的身份到底见不得光,田泽如今记在彤册上一名早逝的妃嫔名下,仍名程旭,玉牒上更是写在故皇后名下,说是自小由故皇后亲自教养,给了他一个嫡皇子的体面身份。

    是以一顿家宴吃下来,过往前尘提不得,皇权更迭之际,明日将来更提不得。

    天家人的秘辛太多,骨血亲情在愈演愈烈的厮杀中渐渐剥离,沾血沾得太多的两个人来都不来,无关紧要的话头说起来,跟不施粉墨就登台唱戏似的,寡淡极了,连玉盘里的珍馐也没了滋味。

    太皇太后恹恹的,没动几下玉箸,便说餍足了。

    余下众人只好也停了箸。

    昭元帝与琮亲王一起把太皇太后送回了寝宫,沿着月下小径往前宫走去。

    行到岔路口,琮亲王向昭元帝一揖,请辞道:“陛下,天晚了,臣弟礼部还有要事,先一步告退。”

    昭元帝看他一眼,淡淡笑了笑:“去吧。”

    待琮亲王的身影消失在甬道口,昭元帝长长一叹:“平修也要与朕渐行渐远了。”

    他的声音有些悲怆,跟在身后的吴峁听后,连忙接话道:“陛下这是哪里的话,再过七八日,五殿下就要认祖归宗了,亲王殿下辖着礼部,成日里里外外忙着,连影儿都见不着,还不是全副身心地为了陛下与亲侄儿的事操持?就这么,亲王殿下还专程来与陛下叙话呢,这不是亲密无间是什么?”

    昭元帝晒笑一声:“你这个老东西,最会拿人心思。”

    但他的笑容慢慢又消失了,平静地说:“这宫里,什么人怀着什么样的心思,朕都知道。”

    夜风不疾不徐地拂过宫楼,初夏的天到了这个时辰,已经不大炎热了,风沁凉得像有实质,昭元帝迎着风往前走,唤了声:“宣稚。”

    跟在一旁的宣稚拱手道:“末将在。”

    昭元帝问:“暄儿近日又在他的‘茶楼’传见过罗复尤与裴铭吗?”

    “回陛下,自从日前陛下召见过陵王殿下后,殿下近日已没再传见罗大人与裴大人了。”

    昭元帝日前召见陵王,没什么,随便敲打几句,顺便提点他,程旭认祖归宗后,他这个皇帝第一个要除的不是他,而是大权在握的王世子程昶。

    说白了就是提前通个气,陵王毕竟是昭元帝的亲骨肉,只要他按兵不动,老实交权,昭元帝愿意留他一命。

    如今看来,陵王倒也闻弦音知雅意。

    他自小就这么聪明,这一点昭元帝一直知道。

    昭元帝颔首:“旭儿回来后,朕如今已有些想通了,这些年,说到底是朕对不起暄儿,若他肯交权,等旭儿登极,便让暄儿去幽州,亦或去冀州,他一直倾心那个方氏,虽然残花败柳,朕准他带着她一起走。”

    “昶儿呢,最近在做什么?”昭元帝又问。

    “回陛下,三公子近日除了见过卫大人一回,其余时日,似乎……没做什么。”

    昭元帝稍稍一怔:“连你也探不出虚实?”

    他说着,又道:“琮亲王府的府兵昶儿暗中养了不少,但归根究底,不是宫中禁卫的对手。卫玠这个人,虽然有些意气用事,但他凡事知分寸,到时候一旦兵起,他至多派亲信保护昶儿,绝不会擅掉皇城司的兵马,这一点朕放心。且眼下云洛回来了,云氏女哪怕再怎么向着昶儿,忠勇旧部到底是听命宣威的,忠勇一府的冤屈与旭儿能否登极休戚相关,宣威没理由会帮琮亲王府,按说朕不必担心,但是……”

    但是不知怎么,他总有些不安,似乎会有什么预想不到的变数一样。

    就像程昶一而再再而三的死而复生。

    昭元帝没把这后半句说出口。

    良久,他再次长长一叹:“暄儿实在是……千不该,万不该,不该去动昶儿,这么一个人,一旦动了,就后患无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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