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二章-《在你眉梢点花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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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程昶道:“好。”

    驿站离这里有一截距离,程昶提灯照亮,云浠就拿剑排开道旁的荒草。

    荒草有的矮,有的高,长得杂杂蔓蔓,再往远处看,除了驿站前的两只灯笼,荒野里的点点营火,便只余穹霄上一轮敞亮的月了。

    白日里那些荒山枯枝全都融在了夜色里,变得混淆不清,看不见萧条,哪怕天寒地冻,也不觉得多冷,反而要借着身旁风灯的寸许光,品出一点温暖来。

    云浠的心神这会儿已经缓下来了,她赔礼道:“劳烦三公子,今日因我假称病,特地回了驿站,还耽搁了行程。”

    程昶看她一眼,没提这个,却说:“我还没来得及多谢你,尽心尽力寻我,否则我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金陵。”

    其实他不是故意不和她及时道谢的。

    在常人眼里,他只是失踪了两月,可只有他知道,他在这一段日子里究竟经历了什么。

    一命双轨,死而复生。

    他在濒临绝境时回到二十一世纪,又在濒临绝境时回来。

    两次生死,游梭在时空罅隙,他至今都觉得难以理解与接受。

    “不是我。”云浠道,“是三公子的品行好,所以吉人自有天相,否则任凭卑职怎么找,都是找不到三公子的。”

    她抿了抿唇,又道:“且再说,当时朝廷刚封了卑职做校尉,卑职也不能白领着朝廷俸禄不做实事,三公子是皇家中人,将来的王府世子,找寻三公子乃卑职的职责所在,三公子不必谢。”

    她原先是盼望着程昶不要误以为她来找他,是为了给朝廷立功,眼下又巴不得他能误会才好。

    因她更担心他勘破自己的心思,又与她疏远了。

    云浠道:“且卑职还听说,三公子之所以会失踪,是为了查卑职父亲的案子。”

    云浠说完这话,原以为程昶不会接腔,毕竟他早已与她说了,让她不必再为他的事费心。

    没想到程昶却点头道:“是。”

    他略想了想:“当时我去刑部的囚牢问罗姝的话,是她告诉我你父亲忠勇侯当年是被冤枉的。后来我着人去查,正好查到能证明你父亲有冤的人被关在白云寺的清风院里。处暑祭天那日,我去清风院问证,问到一半已觉出端倪,当时虽想着要逃,但那个‘贵人’早在四周设伏,跟着我的四个武卫为了保护我,都……”

    程昶顿了顿,“我一路被追到崖边,随后……就落了崖。”

    其实说是落崖也不尽然。

    那是黄昏逢魔时的异象,暝气升腾,残阳如血,一泓湖波化为铺天盖地的浓雾,引着他坠往未知。

    依稀中他记得他看到了蝴蝶,就像一场庄周梦。

    云浠道:“是我大意了,明明知道罗姝有诡,还让三公子一人去问她话。我该跟今上请命在京城多留一两日,陪三公子一起去见她的。”

    “不怪你。且我觉得虽然罗姝有诡,几回与‘贵人’报信的人,未必就是她。”程昶道。

    他回想了一下当日见罗姝的情形,有些记不清了,所幸当日有录事把他的问话记录在案,回去翻一下卷宗即可,续道,“等回金陵后,我将一应事端理一理,有了头绪,就和你相商。”

    云浠一愣,顿住脚步,看向程昶:“三公子还愿意让下官帮着您一起查这案子吗?”

    夜很静,风灯的光描摹出他浸在山月里的清颜玉骨。

    她又很快收回目光,垂下眼道:“卑职还以为您不愿了。”

    程昶道:“我已想过了,那个‘贵人’既然利用你父亲忠勇侯的案子来诱伏我,想必已经知道你牵涉在这案子里,既然这样,索性你我一起追查下去,早一日查出根底,我们也好安心。就是要多麻烦你。”

    云浠连忙摇头,笑道:“不麻烦,卑职愿意为三公子效劳。”

    程昶看到她笑,不由也笑了,说话间,二人已到了驿站,他道:“回屋吧,早点休息。”

    云浠又摇头:“不了,卑职再过去营地那边看一眼,咱们离金陵已不远了,这两日小郡王就要带着殿前司的人马赶来汇合,听说琮亲王殿下与王妃殿下也随行。今夜闹出这么大动静,卑职担心跟着刘府尹的官差不安分,过去看一眼,再把路上的事物安排妥当,也不至于叫这么一大队人马在琮亲王与王妃殿下失了分寸。”

    她说罢,跟程昶挥挥手,步履轻快地便往营地那头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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