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救美的英雄-《长安小饭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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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韶光反思,自己是不是谋杀了阿圆的少女心,以后信嘴胡扯得悠着点儿。

    沈韶光不知道自己的信嘴胡扯还入了另外一个人的耳。

    林少尹依旧在忙着,大多都是酒肆快打烊了来坐一会儿,吃碗水果酪浆之类便走。沈韶光估摸着,谶语流言案虽然抓了人犯,但后续事宜肯定不少,况且还有皇帝中元秋祭的事。今年是先帝整寿,今上要亲去帝陵祭祀,天子出京,动静自然小不了,三省六部九寺五监京兆以及沿途州府,谁也闲不住。

    只偶尔一次他是半下午来的,沈记四人正在加班加点地做花糕。

    为了丰富花糕品类,沈韶光又做了若干套模子,其中就包括牛郎织女的,原来的有点太大,做出来的糕容易碎。

    看着新模子扣的牛郎织女糕,林晏似是自言自语,又似是问正要拿托盘走的沈韶光:“这种不轨之徒不是合该刺配吗?怎么又做了新的?”

    沈韶光看他,不是吧?顺风耳?还是就这么碰巧?

    看她神情,林晏笑起来,笑完却道:“你说得对,这牛郎是合该刺配的。”

    沈韶光:“……”憋不住,也笑了。

    相对比,碰到同样场景的邵郎君就比林少尹可爱得多,他还是拎着礼物来的——桂香园的花糕。小小的应节伴手礼,又客气又体贴。

    况且邵郎君也着实会说话,看着一摞一摞的花糕盒子还有四人火力全开的阵仗,夸张地道,“小娘子这里买卖这么好,我都嫉妒了!”

    沈韶光咧开嘴笑,停了手,亲自烹了茶来,把自家的花糕和邵杰带来的花糕攒在盘子里,与他一起喝茶吃点心。

    邵杰是真喜欢与这位沈小娘子聊天儿,可惜对方是女子,总要避讳些。

    “我终于在花糕店待得期满,现下去管粮肆了。”邵杰告诉沈韶光他的近况。

    由下线产品调上线——这是升职了吗?沈韶光笑,不过想想邵家东西市都有的大粮肆,据说河上还有专门的运粮船,应该确实是升职了。

    沈韶光笑问:“以邵郎君的精明能干,管粮肆也管得很好吧?”

    邵杰有些自得地笑道:“确实还好。”后面又补了一句,“不过主要还是京兆府帮忙。”

    这又关京兆府什么事?沈韶光诧异。

    “前阵子外面谣传纷纷,除了那蛤蟆的,不是还说什么‘丙戌炎炎,丁亥难难’吗?好些粮商便趁机而动,囤积居奇,哄抬粮价,又有不少去江南等地筹粮的,谁想京兆一纸告示贴出,天就亮了。”

    沈韶光点头:“邵郎君肯定是那个没囤积居奇、哄抬粮价的。”

    邵杰笑道:“那是自然。某世代都是长安人,这点肝胆还是有的。”

    沈韶光点头:“很是!”

    两只狐狸都笑起来。

    邵杰笑道:“他们太也贪财,否则也不至于看不清。”

    沈韶光再点头,“钱财迷人眼啊。”

    “小娘子不是我们米粮行的,怕是不知道,贴了告示出来以后,还有几个大粮商想扛一扛,京兆直接开了常平仓卖平价粮……”

    沈韶光点头,这种不动声色……眼熟得很啊。

    “不但如此,京兆府还召集米粮商们共商行业大事,表彰了我们这些‘义商’,选了周家老号粮肆的当家人周若谷为‘行首’,”说到这里,邵杰笑了,“区区也混了个‘佐理’呢。”

    沈韶光赶忙恭喜他。

    邵杰笑着摆手:“等我当了行首,小娘子再恭喜不迟。”

    沈韶光笑道:“邵郎君不能指望一口吃成个胖子,再说郎君年纪太轻,一口吃成胖子也不好。”

    邵杰哈哈大笑。

    等他笑完,沈韶光感叹:“所以,那些个囤积居奇的,这是又失了面子,又丢了里子。”

    邵杰点头:“这会子都惶恐着呢。丢些钱财事小,总还能翻过身来,就怕被京兆记住了。程市令看他们的眼神都不对。”市令是州府负责市场商务交易的官,是商家们的顶头上司。

    “倒是只露了一面的京兆白府尹还算和蔼,林少尹则是一贯地肃穆沉静。”

    沈韶光点头。粮食是国计民生的命脉,经过这么行政的、经济的手段一整治,米粮行能消停很久吧?京兆,好手段啊。

    这些“肉食者谋之”的事,沈韶光也不过是与朋友聊两句,闲了过一下脑子,她的主要精力都放在花糕生意上。到得七月初七日下午,花糕的大订单都出去了,沈记几人终于可以稍微歇息一下了。

    看看外面的斜风细雨,沈韶光揉揉干活干得酸软的手,笑道:“这阵子光闻花糕的味儿就闻烦了吧?我们晚上吃点儿别的?鳝丝冷淘怎么样?或者干煸鳝段?”后厨有小半桶的鳝鱼呢。

    因为今上爱吃鳝丝冷淘,带得京中贵人不少爱这一口儿的,一入夏,黄鳝就涨价。但立了秋,宫里讲究时令,就不吃冷淘了,鳝鱼也便宜下来,平民百姓可以大快朵颐了。

    阿圆斟酌了一下:“还是冷淘吧。”小娘子做的鳝丝冷淘太好吃了。

    阿昌也点头,于三无可无不可的,在那里收拾花糕模子。

    到了晚间,因为天气和过节的原因,店里客人极少,只十来位,其中五六个熟脸的,另有一桌五个生脸的客人。

    熟客们来得早,五个生脸的客人擦黑才来。听沈绍光说有极好的黄鳝,生客中的一位问道:“可会做醋烹鳝丝?”

    另一个似是这五人中为首的皱一下眉,到底没说什么。

    沈韶光赔笑:“这却不会,郎君要不要试试干煸鳝段?酥香酥香的,下酒正好。”

    听她说“不会”,那为首的却松了眉头:“那便干煸鳝段吧,再捡着你们店里拿手的菜上几道就是了。”

    沈韶光报了几个招牌菜的菜名,又问要什么酒。

    那人却摇头。

    沈韶光笑着说了“客人稍候”,转过身来,皱一下鼻子,回了厨房,把菜单报给于三。

    这几位客人虽不吃酒,却吃到很晚。沈韶光送走了另外两位熟客,便自回厨房去做自己人的晚饭。一边拿小刀片划鳝丝,一边微皱着眉,外面几位客人……沈韶光觉得自己的被迫害妄想症又严重了。

    “店家小娘子——”外面客人叫。

    沈韶光扬声答应着,“来啦!”

    “几位客人有什么吩咐?”沈韶光笑问。

    却不想坐在最边上的食客突然站起,去扣沈韶光肩膀。

    沈韶光常年干体力活儿,很是灵活,再加上本来就有些下意识的提防,竟然错后一步闪开了。

    那边正在收拾碗筷的阿圆爆发出与她的身形不符的反应速度,两个盘子挥洒着汤汁朝着食客袭来,那抓沈韶光的食客下意识一闪,手再次抓空。其余几个食客也动了,厨房里于三和阿昌听见动静也出来,霎时一片乱斗。

    这五人的目标显然是沈韶光,于三替她挡了一下,“快跑!”说着手里砍排骨的大刀打个旋儿,砍在一人脖子上,那人应声而倒。

    沈韶光知道自己是个拖后腿儿的,听话地往外跑,边跑边喊“有贼”,但今天的天气不好,又有点晚了,旁边的店铺都已经打烊,街上也没什么行人,并没有人过来。

    阿昌拿着擀面杖帮忙,却被其中一个贼人一脚踹倒在墙上,那贼仗剑正要刺阿昌,却被阿圆拿大汤罐砸在头上,登时头破血流,萎在地上。

    五个贼人中为首的那个和另外一个鹰鼻子的突过于三身旁,鹰鼻子扣住沈韶光肩膀,那为首的把剑放在她的颈上:“都别动!”

    于三、阿圆、阿昌投鼠忌器,都不敢再动。

    三个贼人挟持沈韶光退回他们坐的大堂内侧,于三三人跟着,与他们对峙。

    沈韶光干笑:“几位好汉,有事说事,不值当的这样儿。若是缺银钱,柜上的尽管拿走。若是不够,后宅还有些。”又招呼,“阿圆,阿圆,去后宅搬银匣子来!”

    “别动!”那贼首挪开剑,用胳膊勒住沈韶光的脖子,低声喝道。

    沈韶光被勒得咳嗽两声:“郎君轻一些,有话好好说。你勒死了我,大家鱼死网破,多不划算?”

    那贼首果真松了松。

    沈韶光便知道他确实有所求,不是纯粹反社会,一时半会儿应该不会撕票儿。

    “让你的人扔下刀棒!”贼人要求。

    沈韶光这会子却光棍儿起来:“那你还是勒死我算了。”

    “你以为我不敢?”那为首的贼人说着手下使劲儿,沈韶光登时面色发红,喘不上气来,脚也乱蹬。

    贼人松开一些:“扔下刀棒!”

    沈韶光大口喘气,却还笑了一下,“你这不是做买卖的做法。若都扔下刀棍,我们就纯成了砧板上的鱼肉,任你想怎么剁就怎么剁了。买卖不是这样做的。郎君尽管说到底想要什么,只要能活命,我们无有不遵从。”

    阿昌的手本来在抖,一个劲儿地看于三和阿圆,听了小娘子的话,又握紧了大擀面杖。

    那贼首沉吟了一下,先示意鹰鼻子去看两个受伤倒下的,结果发现有一个死了,有一个只是晕了。贼首看了于三一眼,于三面无表情地架着大砍刀。鹰鼻子在里面把店门销上,又扯了内衣布给晕倒的同伴裹伤。

    贼首松一松勒着沈韶光的胳膊:“小娘子倒着实是个水晶心肝的,难怪能得京兆少尹喜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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