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楚棣来拜访-《长安小饭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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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时过境迁,自然捡着好的说,沈韶光说起掖庭的几位内教博士,“赵博士爱酒,自言若是出去卖字得润笔,其中七成该贡给酒神……方博士不爱言语,却顶讲究,有一回因着内宦燃的香不对,拒绝教琴……刘博士则有些唠叨,常说‘汝等虽不用科考,这经书的注疏也要约略懂一些’……”沈韶光学着刘博士的声调道。

    她说的是那些正经的内教博士,而不是后来充做老师的宦者宫女们。

    其中赵斯年,楚棣还向他打听过沈氏母女的情况,此时听她提起,又想起当时情景。

    沈韶光也说一点内廷膳房的事,“这么多宦者宫女,其实是有点人浮于事的。这个时候,多半在听老内监讲古。什么太液池的荷花精,膳房的老鼠怪之类……”

    沈韶光嘴里的掖庭生活,一片岁月静好,却不知她越这般说,楚棣心里越哀痛,小小的孩子,要经历过多少磋磨,才觉得这点清闲值得拿出来说。

    至于出宫的始末,则更简单,沈韶光笑道,“去岁天旱,放出些宫女来,儿与了那管着汰换宫女的宦者些钱,报了个病,也就出来了。”沈韶光又想起林少尹来,当时这哥们儿冷着一张脸,着实有些吓人,谁想到现在竟然会与他探讨情感问题。

    楚棣没问她为何没回洛阳,显然,小阿荠是个有主意的,不是那种遇事只会嘤嘤嘤的娇弱女郎,既能自己过活,又何必去给别人添麻烦,自己也不得痛快?

    说完自身情况,沈韶光也发问:“阿叔是怎么认出我的?”李相公可没认出来。

    楚棣笑道:“我原在刑部,单凭一幅吏人们涂的最多有五分像的画影,便认出了男扮女装的罪犯。”

    沈韶光睁大眼睛,不知这样的观察力是天赋异禀,还是训练有素的结果?

    楚棣没说的是,自己与沈谦少年相识,不比李相是后来做了官才认识的,两家又毗邻而居,通家之好,故而对沈家阿嫂也熟悉,阿荠的眉眼长得像其母,嘴巴却像乃父。

    既然说到这里,沈韶光便干脆求楚棣,“还请阿叔莫要告诉李相我的事,李伯父到底做着官,不知多少人盯着呢,儿这样的身份,实在不宜有太多牵连。”关键是,让人家难做。对故友的怀念,与接收故友长久的麻烦,不是一种事。就让那份没变的故人心好好保留着吧。

    楚棣缓缓地点头,看着沈韶光的眼睛:“我却无妨。”

    沈韶光眯眼笑道:“阿叔不觉得儿如今的日子很好吗?有草堂,有桃李,有瓜菜的。”借的是楚棣刚才说沈谦归园田居梦的话。

    楚棣皱眉笑斥:“你若是小郎君,我再不管你。”

    说到这个,楚棣就想起那“形迹可疑”的林少尹来,虽这般话不适合一个世叔对侄女讲,但这种时候,也没有旁的办法,只好从权,况且阿荠也不是那种羞怯的小娘子,“你与那林少尹——”

    沈韶光觉得这位前刑部侍郎简直太绝了,若不是辞官早,估计能进史书,后代或许还有专门以他为主人公的小说和电视剧,《楚公案》《神探楚棣》之类的。

    沈韶光不扯什么门楣,“那位少尹性子太冷,儿太散漫,不合适。”

    性格不合实在是古今都好用的托词,楚棣咽下到嘴边的话,挑眉看她,沈韶光微笑。

    半晌,沈韶光到底端正了神色,“儿不管去洛下还是随阿叔去,还是在李相公处,都是先父的女儿,既泯不了这重身份,在哪里都是一样的。这些都是儿当承担的,儿承担着就是。”

    楚棣想起十几年前,就在不远处的宅子里,那个总是从容得有些散漫的人一脸毅然,“我只做自己当做的。”

    楚棣深深地看一眼沈韶光,还真是亲父女!

    沈韶光却又笑起来,颇真诚地说,“说实话,儿对如今的日子真是很喜欢。阿叔看,儿出宫不过一年,便有了这间酒肆,还买了小宅,假以时日,保不齐能成为长安巨富呢。到时候便在终南山买一片别业,渭水也要一片,阿叔再来长安,我们一起在南山行猎,渭水钓鱼……”沈韶光惯常给阿圆阿昌他们画大饼,画得遍数多,自己都当真了。

    楚棣到底让她逗笑了,“我们阿荠不只有易牙烹调的本事,还有管仲经商之能。”

    沈韶光大言不惭,“可惜不是男儿身!不然也算个栋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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