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9、换班-《某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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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要是让我发现你哪次偷了懒——”何进手指点着他,哼了一声说:“你就等着面谈吧。”

    杨菁指了一圈,补充道:“看见没,五个老师呢,车轮式无情派面谈。”

    盛望笑了。

    这一番谈完,课间十分钟刚好被耗掉了。盛望是跟着何进回到a班的,进教室的时候上课铃准点响了。

    他匆匆回到座位上,令人意外的是他后桌的位置空着。

    盛望忍了一会儿没忍住,拍了拍高天扬的肩。

    “啊?”高天扬疑问地转过头来。

    盛望拇指朝身后指了指:“人呢?”

    “你问添哥?去便利店了。”高天扬说。

    话音刚落,江添拧开了教室前门,眼也不抬地地说了句:“报告。”

    何进朝他座位一抬下巴,示意他赶紧坐下,眸光接连两次掠过他的手,终于纳闷地叫了他一声:“江添。”

    江添正巧经过盛望的桌边,他脚步一顿,扭头看向讲台。

    何进问道:“你这个天买冰水喝?你不冷啊?”

    “不冷。”江添转回来的时候,目光从盛望脸上一掠过。他拎着那个雾蒙蒙的瓶子,在后桌坐下。衣服轻轻擦过盛望的肩,带起一缕冰凉的风。

    盛望没回头。他听见后面传来瓶盖被拧开的声音,明明是江添在喝,他却好像也咽了几口似的。

    深秋的冰水一定凉得惊心。

    那之后的一整个上午,江添都没有说话。只在最后一节课结束的时候,拎着伞站在盛望桌边,用手指敲了一下他的桌子说:“去吃饭。”

    三号路依然很长,两人打着一把伞并肩而行,步子不算快,但没有人说话。路过一处垃圾桶的时候,江添把喝空的瓶子扔了进去。

    那个瓶子直到被扔都还淌着水珠,他的指尖骨节都是没有血色的白,看着就很冰。盛望忽然很想试一下温度,但找不到任何理由。

    这样的场景让他想到第一次去喜乐,江添也是这样全程无话。那时候他觉得理所当然,现在只觉得真不习惯。

    “哥。”盛望叫了他一声。

    盛明阳如果听到这个字,大概会感动得心绪万千。毕竟当初不论他怎么哄骗,盛望都死活不开这个口。

    其实他现在也叫不习惯,但他在努力。

    他本性很懒,难得这么努力,尽管这种努力并不令人开心。

    江添脸侧的骨骼动了一下,脸上没什么表情,片刻后才看向他。

    “你是不是在生我的气?”盛望问。

    江添的目光在他脸上停了一会儿才收回去:“没有。”

    盛望点了点头,又过了半晌才应声道:“哦。”

    他们转过长巷拐角,一前一后跨过老院子的门槛,丁老头举着锅铲迎上来:“今天很快嘛,走路没有磨磨唧唧的。”

    “对。”盛望捧场道:“饿死我了。”

    饿到胃抽着难受。

    “刚好,我今天搞了个剁椒鱼头。”老头得意洋洋地说:“据说食堂也做过?你们尝尝哪个好吃。”

    老爷子今天心情不错,不仅做了剁椒鱼头,还炖了乌鸡汤,炒了三个小炒。红绿剁椒和翠色的菜薹码得齐齐整整,哑巴叔也在,乐颠颠地拿碗拿筷。

    “不是饿死了么,多吃点。”丁老头给他们盛了满满的饭,又舀了汤,美滋滋地等评价。

    盛望夸了一通,夸得老头心花怒放。

    他转而又问江添:“怎么样,比学校食堂的好吃吧?”

    江添“嗯”了一声。

    “哦,你也觉得好吃的呀?”丁老头睨着他说,“我以为我下毒了。”

    江添终于抬头看向他,面露疑问。

    丁老头指了指脸说:“好吃你这么苦大仇深的干什么?”

    江添垂眸咽下食物,过了两秒才道:“笑着吃你更要问我怎么了。”

    丁老头居然觉得很有道理,他想了想那个画面,打了个寒噤:“不说了不说了,吃饭。”

    盛望胃里难受,其实也尝不出什么味道。但既然说了饿,还是吃得比平时多。老头和哑巴吃饭很快,囫囵两口能下去半碗,不一会儿就先吃完了,去厨房洗上午没弄完的菜。

    厅堂便只剩下两个人。

    盛望越吃越慢,终于搁下筷子。

    江添的汤勺碰在碗沿,发出当啷一声轻响,他忽然开口道:“胃痛?”

    盛望怔了几秒才反应过来他在主动说话,心情顿时好了一些,下意识道:“没有,就是吃饱了。”

    江添没吭声,他闷头又喝了两口鸡汤,终于忍不住道:“你在办公室也是这么骗老何的么?”

    盛望一僵,这次是真的愣在那了。

    也许是怕自己语气太冷,或者太过于咄咄逼人,江添一直没有抬眼,只是沉默地等着回答,他手指间捏着白瓷勺,却没有再喝一口汤。但即便这样,那些锋利又尖锐的棱角依然会显露出来。

    就像那瓶深秋的冰水,明明瓶身裹着一层温和朦胧的雾气,却依然冷得扎手。

    盛望动了一下,想换个坐姿,但胃里的痛感让他懒得去换。

    “骗老何什么?”他问。

    江添:“故意考砸这件事。”

    盛望胃里抽了一下,针扎一样的疼迅速蔓延开来,他微微弓了腰,半天没说出话来。

    这胃痛来得可真及时,他在心里自嘲地想,估计看上去跟装的一样。

    他用力摁了两下痛的地方,对江添说:“没有故意,我为什么要在大考上故意考砸,又没有好处。”

    全班都在安慰他,觉得他发挥失常,运气太差。所有老师都在训他,觉得他状态不好,麻痹大意。只有江添知道他既没有失常,也没有大意,就是故意的。

    他找不到理由,也找不到证据,但他就是知道。

    江添嘴唇抿成一条直线,他蹙了一下眉心,似乎想说点什么,又似乎不知道该说点什么。

    “我没故意。”盛望目光微垂,声音很低。

    他脸上没什么血色,不知是没休息好导致的还是胃疼导致的。老房子光线不好,厅堂很暗,外面下着大雨,雨水顺着倾斜的屋顶流淌下来,沿着瓦檐挂出一条水帘。

    江添莫名想起盛望第一次醉酒,他闷闷不乐地坐在车里,脸色也是这样,偶尔会抬眼看向车窗外,明暗成片的灯光从他半垂的眼里滑过去,有时极亮,有时只有很浅的一个星点。

    他明明没说什么,却总显得有点孤单。

    好像就是从那时候起,开始忍不住对他好一点的吧。然后不知不觉,就成了习惯。

    江添从桌边站起身,刚刚还在狡辩的人忽然拽住了他的手腕。

    “干嘛?”盛望抬着头问他。

    “……”

    江添动了一下手指,说:“倒热水。”

    盛望“哦”了一声,目光又垂下去,松开了手。

    江添去厨房翻出玻璃杯洗了一下,倒了半杯开水,又兑了点老头晾着的凉白开,然后回到厅堂把杯子搁在盛望面前。

    “什么时候搬?”他问。

    “嗯?”盛望没反应过来。

    他耐着性子又问了一遍:“什么时候换教室?”

    “中午。”盛望顿了一下又补充道:“午休结束之前吧。”

    其实时间剩得不太多了,但他们谁也没开口说要走。厅堂陷入长久的沉默里,盛望端起杯子小口喝着微烫的水。

    又过了很久,他忽然开口说:“这是真的没考好,哪门都有很多失误。”

    骗鬼吧。

    江添心里这么说,嘴上却道:“好。”

    盛望又喝了几口热水,也许胃疼缓解了一些,脸色有所好转。

    江添安静片刻,又点了一下头,沉声说:“好。”

    明理楼的午休向来安静,今天却很吵闹,站在楼下都能听见上面挪动桌椅的声音,乍一听很是热闹,却是有人欢喜有人愁。

    盛望回到教室的时候,其他四个需要换教室的同学已经收拾好了书包,其中一个两手空空,显然已经往楼下跑过一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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