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四十三章 甘为汝师-《门阀风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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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潜注视着林间,半片浓眉时颤、时颤,少倾,俯视城中零星灯火,声音低沉:“自永嘉之乱以来,社稷轰倾,司马南逃,弃北地之民而不顾。唯有将军逆流击揖,厮杀九载,拒胡骑于大河之外!若将军一亡,该当何如?豫州苍生,又当何如?”
当以何如……刘浓暗觉眉心酸痛,使劲捏了捏,将头盔叩于石兽,抬头望天,但见星河飘洒,中有一星,吞月吐光,其芒,令人不可逼视,半晌,徐徐侧首,直视韩潜之目,沉声道:“胡人虎视于侧,豫州之地,恰若大河浮舟,危若悬卵。不可乱,亦不容乱,若乱必为虎噬!”
韩潜皱眉道:“昨日,祖约、祖延筵请韩潜,其筵,物美丰盛,韩潜已有十余年未见,其歌姬貌美,尽皆华衣盛妆!”言至此处,冷冷一笑:“暨待将军亡故,此二人无能,然却必争,恐将乱!美侯,将以何如?”言罢,凝着半片浓眉,盯视刘浓。
刘浓剑眉一拔,不避不让,反踏一步,星目吐锋,按剑道:“豫州不容乱!他日若事不谐,尚望韩屯骑为豫州苍生计,弹压诸军!”言罢,含了含首,神情危然。
静,风声可闻。
韩潜的脸掩于华柱阴影,唯余目光越来越灼,直欲扑人而噬,继而,光芒徐徐尽敛,聚于眼底呈一点,重重点了点头。
二人皆乃英豪之辈,言语虽浅,重诺于城,刘浓心中顿时一松,豫州自有豪强,然各据其坞、各行其事,若无晋室之仕南来号令,便若一盘散沙,终将为胡骑所吞没,堂堂七尺男儿,当仁不让!
“瞻箦!!”
这时,身后传来一声唤,刘浓肩头一颤,蓦然回首。祖逖牵着一匹马,立身于大殿口,未着铁甲,头戴高冠披宽袍,因其现下极瘦,袍衣随风摇摆,飘乎致极,未见仙姿,反增沧桑与莫名悲怆。
刘浓心中一沉,慢慢迎上前。
祖逖却仿若未觉,裂嘴笑了笑,展了展两袖,翘了翘脚上木屐,笑道:“何如?”
韩潜垂首,紧按腰剑。
刘浓微笑道:“将军仙姿,犹胜往昔矣!”
“哈哈……”
祖逖朗朗一笑,抬头看了看天上轮月,暗觉清风徐来,令人神气清爽,身子也轻飘飘的,便对刘浓笑道:“此城破败,然城外尚有一处境地,可堪静美。瞻箦,且随我来!”言罢,便欲翻身上马。
“阿父,且稍待……”
祖薤抓着裙角追了出来,在阿父的马前,放了一个小木凳,眨着眼睛,默然不语。继而,悄悄瞥了一眼阿父,见阿父神情尴尬,心中悲伤难禁,遂转过身子,面对刘浓,摸出一枚锦纹陶埙,轻声道:“刘郎君身侍戎甲,必未携埙。此埙,乃祖薤之物,音色尚可,望君莫嫌。”
祖逖瞅着面前的小木凳,眼中精光不住吞吐,久久未曾言语。
诸将震动,不敢看向将军,有人抬头望天,有人垂首看剑,更有甚者,转过身子,无声落泪。
刘浓接过陶埙,入手微温,置于唇间试了试音,音色醇厚,尚有微弱余香,朝着祖薤微微一笑,拱手道:“多谢,祖小娘子。”
祖薤身子娇弱着雪纱,人若淡菊,眸子里泛着感激,浅浅施得一礼,未作一言,翻上了一匹焉耆马。显然,她担心阿父,欲一同随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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