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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座城市和东京和芝加哥和札幌都不相同,夜间虽说灯火通明满城的路灯都亮了起来,但远不像东京那样密集璀璨宛如掉进了点满烛光的佛龛,也不像是芝加哥那样蒸气从下水管道里弥漫出来时光与岁月都在坚定的建筑上定格充斥着老旧照片的时代感,倒很有烟火气,圣诞歌的旋律四面八方铺天盖地,街上不仅有从家里溜出来庆贺这场比往年来得更早的雪的年轻人,还有牵着孩子在雪中漫步的爸爸和妈妈。
路面上薄薄的一层冰冻上又被踩碎,冻上又被踩碎,很快整条街都是湿渌渌的,踩在脚下还有点打滑,绘梨衣就挽着路明非的胳膊走路,步伐轻盈得像是冬天的林间在厚雪上蹦蹦跳跳的小鹿,长风衣的下摆起起落落,像是要拉长这个冬天的尺度。
“好热闹,大家好像都认识。”绘梨衣说。
合肥不算什么大城市,中国人特有的自来熟和乡土情怀还在,一路上到处都能看到陌生的年轻人们打成一片,路中间的长条形花坛里堆了雪,还有人用小小的雪球叠在一起垒成小小的雪人。
在东京大家的边界感都很强,每个人都像是拥有独属于自己领地的山猫,谁要是闯进这个领地他就愤怒得呲牙咧嘴全身炸毛。可合肥这座城市不一样,你在街上随便拎个人都能从家长里短聊到国际局势,再从国际局势说到今年的春晚。
“绘梨衣喜欢这样的城市吗?”路明非在脖子上裹着松松垮垮但很保暖的围脖,两只手都揣在上衣口袋里,口袋里还有几颗薄荷糖,是刚才那个女孩送给他们的。
“比新宿更好。”绘梨衣将薄荷糖含在嘴里,慢慢慢慢地抿,她用自己的面颊在路明非的肩膀上蹭了蹭,头发上挂着闪光的雪花,沁出发酵般温暖的香味。
“哥哥说我们那个国家的人很不喜欢打扰别人,大家都互相戒备,以前的我在那样的地方显得也没有那么奇怪。”女孩走走看看,觉得周围的一切都新鲜,路明非沉默着不说话,他想原来你一直知道自己是和别人不同的物种,努力把自己装成一个普通人只是为了显得不那么奇怪……
血之哀悄无声息地从记忆的深处撕开一条口子爬了出来,仅仅只是三言两语路明非就已经想象到绘梨衣曾经的孤独。
“以前有个人说我是这个世界上最大的怪物,可是我并不觉得自己奇怪。”路明非把绘梨衣的小手握在掌心,那只手冰冷,但路明非的手几乎是炽热的,温暖的气息源源不断被渡入绘梨衣的身体里,“因为我一直知道你在这个世界的某个角落等我,我们是同样的生物,我们并不孤独。”路明非说。
“我以为你不会来找我呢。”绘梨衣好似漫不经心地说,“很多年前我从梦中醒来发现自己还是个孩子的模样开心坏了,好像一切重来就能改变很多东西,可我发现根本无法反抗……于是我就等着你,后来突然有一天我想要是你不认识我怎么办呢,这个世界原本就并非哥哥给我看过的动漫打过的游戏中的世界,谁能保证你也真的还记得我呢……然后我就想要是等到了再见的那一天你真的不记得我的话,等我乘着那艘小船去海里找你的时候就把你敲晕然后带着你逃跑,去哪里都行,神奈川的山里或者北海道的无人区,我没有去过那些地方,可是我就是要带你离开,我只会逃跑,我也只能逃跑,我鼓起勇气要这么做,就算最后我们还是不得不分开,但至少我们都不会后悔……幸而世界这么温柔,它把你送回到我的身边了。”
“原来绘梨衣是这么勇敢的人啊……”
“因为哥哥告诉我,有时候你不鼓起勇气的话连自己的正义都无法坚守。”绘梨衣轻声说。
那只象龟啊……
对最终的决战到底发生了什么直到现在路明非依旧一无所知,他只是在红井杀掉了须佐之男,然后在东京湾和赫尔佐格大战,夜之食原中发生的一切、上杉越所做的一切、源稚生和源稚女在所有事情中承担的角色、以及……
师兄和校长,他们是否还活着。
他没有办法和任何里世界的人取得联系,任何通讯手段都会被监视然后由学院的天眼进行锁定和定位找到藏在这座城市中的他们。
但他依旧很疑惑,为什么最后EVA会下线、为什么他好像在夜之食原与现实世界的裂缝中看到了那座高桥上与赤备的骑士们化作的炼金僵尸战斗的源稚生,那个男人应该在与赫尔佐格进行换血之后就死去了才对,他的身体充当了翠之混的临时容器,而他的血液被完全抽干,这种情况源稚生凭什么能够幸存?
这时候他们正好路过被装饰得圣诞气息浓厚的杂货铺,玻璃橱窗里投射出昏黄温暖的灯光,灯光下摆放着玩具和外包装被擦拭得锃亮的烟酒,圣诞老人的玩偶就像是猴子似的趴在那些烟酒的上面。
“圣诞兔子。”绘梨衣在玻璃橱窗上哈了口气擦了擦然后趴在上面瞪大眼睛往里面看,她对这个城市的一切都充满好奇,对这个陌生的世界的一切也是如此。
以前绘梨衣要想得到片刻的自由都要付出巨大的代价,现在她真的自由了,代价就是要和那个自己朝思暮想了很久很久的男人亡命天涯。
对她来说这可能其实算不上代价,反而是一场期待已久的远行。
路明非也看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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