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4章 咸阳桥之战-《满唐华彩》


    第(2/3)页

    帐中一角还坐着琴师董庭兰,正在操琴弹奏名曲《赤壁》,铮铮琴音,有气吞河山之慨,正适合作为此时的配音。

    董庭兰很早就是房琯的门客,房琯因薛白被贬时,他落魄过一阵。后来,薛白与李隆基比戏,他为薛白配乐而得李隆基赏识,进入梨园。待李隆基出逃,他也跟在队伍当中,随着李亨的大部队到了灵武,与房琯重聚,为房琮再添风雅。

    房琯久享盛名,好高谈,门下的有才之士也绝不仅有董庭兰,还有李揖、宋若思、魏少游、贾至等人,这其中有些人还与薛白颇有渊源。

    宋若思乃是偃师县陆浑山庄的子弟,在全家遭难之后,把祖产出卖,到了房琯幕下,如今他得知薛白是奸臣叛逆,恍然领悟过来,当时是被薛白迫害,遂成了控诉薛白的急先锋;

    魏少游虽久在朔方任官,他的家宅却位于长安城升平坊,与杜有邻是邻居,当时从雪中救回薛白的正是他的家奴。杜有邻人如其名,正因有他这个好邻居,才成了薛白的恩人;

    贾至是进士出身,文名颇盛,与高适、杜甫、王维、李白交情都很好,因此对薛白的观感是不错的。如今听闻薛白是叛逆,也曾扼腕叹息。

    李揖倒是与薛白无甚渊源,这人很受房琯信任,正是他提出建议,让房琯写信给长安城中的刘秩,邀请刘秩里应外合,当时房琯很高兴地说:“贼势虽炙,安能敌刘秩?”

    没想到,刘秩被薛白一刀杀了,至死也没扑腾出多大的水花来。

    无妨,李揖很快给房琯出了第二个主意,便是目前的牛车大阵了。此时眼看王难得左支右绌,连连后撤,房琯胜券在握,大悦,又说:“贼将虽锐,安能敌李揖之妙计?”

    “轰!”

    远远传来一声大响,董庭兰的琴声不由为之一顿。

    帐中,有一个坐在房琯身边的宦官当即起身,尖声问道:“这是什么声音?!”

    这宦官名叫邢延恩,乃是李辅国的养子,当年也曾在少阳院与李亨患难与共,因此被任为监军。天宝以来,李亨饱受李林甫、杨国忠迫害,对朝中官员并不信任,如今得了势,颇爱用当年这些不离不弃的宦官。

    “监军勿惊。”李揖道:“这是贼军中的炸药,声势虽大,有牛车在前,杀伤不了我军几人……”

    “牛车!”贾至脸色一变。

    他虽是文人,却知牛马都是容易受惊的。

    听得那轰隆大响接连,众人纷纷起身,往前线望去,只见烟气冲天而起,薛逆的叛军果然是在纵火。

    魏少游抬起头一看,只见旗帜正在往北飘,不知何时,风向已变了,此时吹的是南风。

    “不好了!”

    说什么都晚了,原本那冲向薛逆叛军的牛车已被惊得调头乱撞,车上被点了火,风助火势,烟尘顿时迷了士卒们的眼,呛得他们眼泪直流,再被牛车一撞,当即转身就逃。

    后方的士卒不知发生了什么,听得牛马嘶鸣,见到烟雾弥漫,前军后撤,当即乱作一团,迅速形成了溃败。

    溃败蔓延得非常快,还不等大帐内的一众名士反应过来,十数万唐军竟是直接兵败如山倒了。

    “怎么办?”

    邢延恩连忙一把扯住房琯,喊叫着,声音愈发尖细。

    “圣人托你大事,房相快说,眼下如何是好?!”

    房琯毫无军旅经验,转头看向一众幕僚,偏他们也是第一次经历战阵,手足无措。唯有魏少游提出建议,该遣人去问郭子仪、封常清、仆固怀恩等宿将。

    对此,房琯有些犹豫,他知李亨就是不想用那些大将,才会点他这个唯一能镇住他们的宰相为统帅,倘若去问他们,那宰相的威望何在?

    没等他犹豫大久,局势已经愈发不可收拾了。

    “快看,朔方军撤军了!”

    鸣金声大作,房琯转头看去,竟见那些边军将领们不等他的命令,径直撤军了。

    “快撤!”

    房琯连忙大呼,下令撤兵。

    董庭兰见状连忙抱起琴准备跟着跑,可众人拥挤着出了大帐,很快将他甩在最后。他想了想,却是不走了,重新把琴在案几上摆好坐下。

    坐了一会儿,听着外面的呼喝,他心中亦有不安,干脆继续捻起琴弦弹起来,弹得依旧是那首《赤壁》。

    一曲未罢,有人掀帘走了进来,却是魏少游、贾至二人。

    两人也不说话,重新坐下听琴,末了,魏少游拍膝吟道:“二龙争战决雌雄,赤壁楼船扫地空。烈火张天照云海,周瑜于此破曹公。”

    ~~

    “南风知我意,吹梦到西洲。”

    王难得眼看风助火势,念了一句既应景又不应景的诗,当即亲自追。

    此前,薛白早已让两翼的骑兵保存体力,正是留待此时追杀。他们驱赶着溃逃的叛军,勒令士卒们跪在道路边投降,接连射杀了几个敢于反抗的将领。

    追到咸阳桥附近时,正遇到房琯。

    “房琯,哪里走?!”

    王难得一声大喝,房琯不停下,还敢继续向前逃。王难得也不客气,张弓搭箭,一箭射去,正中房琯身后的李揖。

    李揖正推着房琯上桥,这一箭正中他肺腑,他喘不上气来,连忙嘶叫。周围的士卒们骇然色变,连忙拥着房琯逃过咸阳桥,却也将李揖踩死在地。

    王难得见未射死房琯,正要继续追赶,迎面遇到一支西北军来援,看旗号却是仆固怀恩。

    恰此时,他身后也是鸣金声大作。

    王难得大感诧异,不知薛白为何此时要他收兵。

    他与薛白很有默契,虽有疑惑,却还是不折不扣地执行命令,当即押着俘虏后撤。行到皂河,远远便见一支骑兵奔袭而来,速度极快。

    “列阵!”

    王难得是百战之将,只远远一听就知道来的不是易与之辈,连忙下令严阵以待。但对方就是想突袭他后方,须臾已冲到了他近前,那竟是一支数千人的回纥骑兵。

    回纥人生于苦寒之地,骑射精湛,且是一人带两马至四马,机动性极强,可谓是“风驰电掣,往来如飞”。王难得的哨马、薛白的千里镜都没在战前看到他们,而他们却能飞快赶到战场。

    这些骑兵大多者披轻甲,武器以弓箭为主,“控弦鸣镝,弓马是凭”,抵达战场后并不立即冲撞,而是隔着一箭距离,以弓箭对王难得麾下士卒造成伤杀。

    如此一来,虽还未交战,士卒们对回纥骑兵就已生怯意。

    正此时,薛白亲自领兵来救,掩护王难得侧冀,同时城头上旗帜摇晃,呐喊不已。

    回纥骑兵本就是为了阻止他们追击房琯,也不恋战,缓缓退去,但其军中却有人大喊道:“大唐雄师,不过如此!”

    随着这句话,回纥人纷纷吹起口哨,满是不屑之意。

    薛白凝视着那杆大旗,脸色郑重,并不言语。

    是役,清点战果,长安军杀敌千余,俘虏四万,缴获牛羊四千头,粮草、盔甲、辎重无算,是不折不扣的大胜。
    第(2/3)页